他的身体里面,好像藏着一个控制系统。柔情和冷意,收放自如。
哪怕夏嘤之前就领教过,但仍旧惊心。
“陈予恕,我不是任人摆布的玩偶。以前是这样,哪怕跟你生了樱桃,也是这样。”夏嘤想了想,还是说出心里话。
陈予恕深深看着她,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透视一遍,“你是不是在家里太无聊,所以容易胡思乱想?我让陈晚和岳母,过来陪陪你。”
话题转移得很快,他脸上的怒气也收敛得不见踪影。
夏嘤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睛,陈予恕手已经放在她头发上,“你之前怀孕的时候,就有些产前抑郁。要不再请一位心理医生,疏导一下?”
这么说来,他并没有怀疑自己想起了更多往事。只是想岔了?
夏嘤摇头道:“不用了。”
虽然她没有同意,但第二天去做产康的时候,陈予恕还是给她找了个心理医生。
杨医生戴着眼镜,微胖,笑起来和蔼可亲。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她让夏嘤填了一份测试表,然后给她做了个检查。
“杨医生,我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没问题。”杨医生正在写病历报告。
夏嘤微微松了口气。
她走到窗边,外面是一个小花园。
花园里,只有陈予恕和宋植两个人。
陈予恕正在抽烟。
这还是夏嘤醒来之后,第一次见他抽烟。
吸烟对人体有害,连香烟广告都这么说。可他吸烟的姿势,像个艺术范本。
可能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陈予恕不经意间抬头。
夏嘤躲闪不及,只好对他笑了笑。
陈予恕却压着眉头,情绪不太高。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宋植轻声问道。
陈予恕在抬头那一刻,就知道普通的干预已经对于夏嘤无效。
“嗯”,他还想她对自己这样笑。
天气越来越暖和,夏嘤常抱着女儿到樱花树下玩儿。
陈予恕让人在那儿挂上秋千,夏嘤抱着樱桃在上面荡来荡去,樱桃会笑得很开心。
在房间里没看到这母女俩,陈予恕就到樱花树林来。
夏嘤穿着一条淡紫的针织裙,樱桃则是同色的连体衣。
听到脚步声,夏嘤回头,对走近的陈予恕说道:“本来想让人抱着她,给她画一幅肖像的。可沈姨一抱她,她就开始闹。”
陈予恕神色微顿,“你已经给她画了好几幅。”
“孩子长得快,总怕自己会遗漏她的成长。以后等她长大了,再看那些画,肯定很有趣。”
“你陪她的时间还长,不急于这一时。你要是想记录,改天我们拍几张全家福。”
夏嘤想了想,“也好。”
陈予恕上下打量她一眼,道:“你们就穿今天这一身——走出去不必特意说,一看就知道是母女。”
然后父女俩就玩儿起了捉迷藏。
陈予恕拉下花枝,挡住自己的脸,松手之后,花枝瞬间弹开。
一阵花瓣雨落在樱桃身上,她觉得神奇,兴奋得直蹬腿。
一片花瓣落在她嘴角,口欲期的樱桃还伸出小舌头去舔。
夏嘤赶紧把花瓣拂掉,好笑道:“怎么这么馋,什么东西都想尝尝。怪不得长这么胖,脖子都没了。”
樱桃技术性揉眼睛。
玩儿了会儿,陈予恕伸手接过樱桃,颠了颠:“好像是又重了些。你不要老是抱她,有月嫂呢。”
“我是她的妈妈,跟她最最亲,怎么会嫌她重?”她垂眸看向女儿,嗓音轻却认真。
她跟女儿最最亲,那他呢?
这句话硌在心上,却没有问出口。
回去的路上,陈予恕变得沉默。
最近几天都在下雨,夏嘤只好带着樱桃在家里玩儿。赵管家敲门之后,进来替陈予恕取东西。
夏嘤让他进来,转头看到他貌似拿出一个行李箱。
陈予恕要出门吗?
也好,现在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成了一只把脑袋埋进沙子的鸵鸟。两人之间好像隔着一层,她在陈予恕面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偶尔也会觉得累。
他不在家,或许还能自在几分。
隔了两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赵管家又把行李箱拿回来,放回衣帽间。
晚饭时,夏嘤不经意问道:“你不是要去出差吗?怎么临时又改了行程?”
陈予恕今晚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还没动筷,只是盛了碗汤来喝。
此时他放下碗,抬眸审视她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出差?”
他的语气虽然随意,但夏嘤还是不由心头一紧。她怕陈予恕看出端倪,便低着头,“听赵管家说的。”
陈予恕的眼眸,转瞬间凉了下去。
出国的行程是很久之前就定好的,但因为樱桃的出生,时间一推再推。这次也是说好了时间,但想到她们母女在家,又放心不下,将计划搁置。
他对工作最忌讳朝令夕改,但这次却一再犹豫,连高彦文都忍不住侧目。
期间他还暗地问过赵管家,他来来去去收拾行李,太太是否过问。
他很清楚地记得,赵管家说没有。
当时心底又沉又凉的滋味,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可现在,她却说,是赵管家告诉她的......
陈予恕凝住的目光一寸寸发紧,夏嘤立刻意识到,自己刚刚慌乱下找的借口让他起了疑心。
她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今天沈姨特意做了春饼,夹菜吃很鲜香。我帮你卷一个。”
夏嘤卷好之后,把春饼放到他面前的骨瓷盘中。
陈予恕冷哂道:“何必呢,在你眼里,我只是可有可无的孩子爸爸。”
夏嘤迎上他的目光,“你看,我只是说了一个谎,你就生气,可见人人都不喜欢被欺骗。”
两人之间像是绷着一根弦,再僵持下去,就会断掉。
此时,月嫂跑过来道:“樱桃醒了。”
夏嘤起身上楼。
陈予恕独自沉坐在餐厅,良久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他拿起餐盘中的春饼。
已经凉掉了。
陈予恕最终还是去出差,他每天都让夏嘤拍视频给他,说是想女儿。
这人出门之后,变得挑剔无比,嫌弃她拍得不好。
夏嘤耐着性子,又拍了两个片段,务必呈现自家煤气罐罐惊人的可爱。
他还是不满意,一会儿说光线不行,一会儿说角度不对。
当时怎么不充分了解她的职业再说结婚啊。
夏嘤气得不想理他。
陈予恕的消息又发过来:可能是你的设备不行,让赵管家取相机来拍。
看在他帮她把锅甩到设备上,夏嘤稍稍消气,把赵管家叫来。
等赵管家拍好之后发给陈予恕,果然得到了龟毛资本家的肯定。
夏嘤还以为赵管家拍得多好,点开之后,整个人都快裂开。
还不如她拍的。陈予恕这都是什么地狱审美。
二者唯一的差别是:她给樱桃拍的时候,只有樱桃一个入镜;后面赵管家过来,是夏嘤抱着樱桃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