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娜在娘家住了几天,母亲又说起两位嫂子,在一个城里,自爸死了,她们就远得杳无音信了,连电话也不给妈打一个;两个哥哥,一个是人事局副局长,这副局长也就干到老了,尤其二哥,一个科员,还忙得不着母亲身边,母亲上一次心绞痛,差点把命要了,身边连个人影子也没有;母亲说,将来她死了、臭了,都未必有人知道,说着便哭。
丽娜听了,只有陪着叹气。想要回家去,却左等右等等不来南建设请回的电话,犹豫中,便去了省城。
黄局长如今已经是省局局长。在几年前的一次会议中,在一条清澈的河边,丽娜捡起了一块彩色的石头,正要细看,哪知身后却有黄局长。远处的同行们看着是黄局长接过了彩石,其实是黄局长捏住了丽娜握彩石的手,捏握得那样从容稳当,仿佛他本是浑然不觉似的;丽娜只有丢了彩石,再去捡。黄局长紧随丽娜,笑了:“时光真快呀,还记得你结婚时,我还在北山,丽娜,那一天你可真是艳压群芳!”
丽娜本想说哪个新娘不艳丽,却突然针刺一样的想起了那个淡黄连衣裙的木千叶,出口却成了:那一天还不让我艳压群芳啊。
黄局长不知底里,笑得意味深长:“让,让,黄局长特准你永远艳压群芳!”。
那一年,黄局长是省局副局长;那一年,父亲刚刚去世,丽娜一生中的纪事都以父亲的去世为基点。现在,丽娜容颜中添了微黄与细皱,何来艳丽,再过几年,怕是连这一点艳丽之象也保不住了。
去省城之前,丽娜打通了黄局长的电话,说是私差到省城,也不敢来见黄局长,问声好,她就回去了。
黄局长电话里一声亮叫,要丽娜快来。丽娜说她一个平头百姓,官小得还不如没有,哪里敢进局长的办公室。说笑一回,黄局长问丽娜在哪里,他亲自开车来接。
说笑间,约在第二天见面。
在开往省城的特快列车上,丽娜仿佛晕车了。一会儿是父亲躺在病榻上,一会儿是母亲在哭,一会儿又听得南建设的直吼:“我是农民,我是老农民!你给我滚!”
睁开眼,省城就快到了,车窗外映过的景物,尽是南建设的嘴脸,不知是怒是喜,只有那些无声的嘴脸。丽娜嘴角痒痒的,一摸,是湿凉的泪。
高丽娜擦去泪水,独自挤出一个笑来,仿佛想看看自己的皮肤能不能演出一场欢笑来。
到了夏天剪绒的时间,100只新品种的白绒山羊竟然有小一半怀羔,公山羊产绒量达到一公斤,一测试,羊绒品质又是上好,这100只白绒山羊相当于以前半个养羊场的效益。建设回到养羊场,一半是喜悦,一半是誓死之心,单等着折战平前来挑衅。
向晚,老张与建设坐在树下,说那个婆姨还是一天朝养羊场望几回。老张说:“白绒山羊回来前,我就上他们家,和他俩口子拉过话,我说这个养羊场南建设承包给我了,这羊要有个什么差错,那就算是我的失策,得我赔。折战平说他不相信,我说,你不相信也能行,只说我给南场长看羊场这么多年了,就是损失不算我的,我一张老脸能下得去。把死了的羊都叫人家南建设认了,你这不是给我老张出难题么。我也把他们两口子说了一顿,为什么一件该压在暗处的事情成年成月的就没完了,起面还是光彩,那是放在桌面上可以讨个价钱,论个斤两的事情么!说得那婆姨,那个半脑子男人扭着脖子走了。
建设,你看我也没和你商量,就这么去胡说了一气,我估计他要是个识相的人,不会来羊场捣乱了;我再细一想,那折战平的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太对了,这事情在他那里就化不开了!唉,还是得想个办法处理一下,不一定就是要用多少钱。”
南建设连连叹气:“多亏了你,上次还把你儿子连累的。这事,我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都不愿想起。处理,怎么处理呢!”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张也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