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潮白面色凝重,双手紧紧贴住顾松年的后背,源源不断地向其体内输送着灵力。
随着灵力的注入,顾松年原本潮红的脸色恢复了少许,但整体状况依旧不容乐观。
江潮白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仔细地将顾松年全身上下检查个遍,手上的断口倒不是最严重的,有伤药加持,恢复只是时间问题,与此相比,更令人担忧的还是他此刻异于常人的身体反应。
顾松年的脉搏疯狂地跳动着,仿佛随时都有爆体的可能,而他的体温更是高得吓人,整个人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浑身发烫,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如果任由这种情况继续发展下去,非死即痴。
尽管内心深处一直坚定地认为沈眠绝不会做出伤害顾松年这种事情,但当亲耳听到顾松年那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描述时,江潮白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彻底打破了。他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心急如焚的江潮白用最快速度赶回了别院,小心翼翼地将顾松年放置在床上。
看着顾松年紧闭的双眼和痛苦的神情,他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连忙抬起手,快速掐动法诀,施展一段清心诀。
随着法力的注入,清心诀所散发出的柔和光芒逐渐笼罩住了顾松年全身,暂时抑制住了药性的蔓延,延缓发作的时间。
做完这一切后,江潮白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
下一刻,只见他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了原地,眨眼间便已瞬移到了沈眠所在的大殿之中。
江潮白觉得发明出瞬移法术的仙人简直配享太庙。
进入大殿后,江潮白发现沈眠似乎早有预感一般,正静静地端坐在那里,等待着他的到来。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气氛凝重。
终于,江潮白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道:“师兄,请把解药交给我。”
江潮白开门见山,焦急的眸子坚定不移的注视着他,身体微微前倾,透露出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定决心。
相对之下,沈眠显得异常平静。他宛如一池静水,波澜不惊,脸上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面对江潮白的质问,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离华,我真的没有解药。”
他的语气轻缓而又真诚,让人很难怀疑他是否在撒谎。
事实上,沈眠也确实没有说谎,这所谓的“绯颜醉”乃是他最新研制出的成果,原本的初衷不过是想借助此药来提升自身的身体素质罢了。然而,阴差阳错之间,他却意外地发现了这种药物隐藏的真正功效。
目前为止他仅仅炼制成功这一炉,数量极为有限,总共也就只有三颗而已。
上哪找解药。
要么做,要么死。
简单明了,没有一丝弯弯绕绕。
听完沈眠的回答后,江潮白眼眶泛红,哽咽出声,“师兄……求你,阿年他……快要死了,你就把解药给我吧。”
阿年还不到二十岁,花一般的年纪,他小时候吃了许多苦,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
自己好不容易养的白白壮壮的崽,就要死了。
江潮白绝不能接受!
沈眠面容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藏于宽大袖袍下的双手早已紧紧攥成拳头,指甲甚至都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
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眼前的江潮白,缓声道:“小师弟,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哭。”
江潮白猛忽觉脸颊有什么东西划过,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触碰到那片湿润之处,一股冰凉的触感沿着指尖迅速蔓延开来。
直到这刻,他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正如沈眠所言,江潮白平素极少流泪,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哭。
回想起当初初临此世之时,江潮白看了看一股脑儿围过来盯着他喝药的师兄师姐,便宜师尊,又想想自己那耗费无数心血方才完成、本应即将发表的博士论文……他哭了。
而彼时的沈眠,尚不明就里,还误以为是自己熬制的汤药味道过于苦涩,以至于让这位师尊新收下的小师弟难以下咽,从而伤心落泪。
自那之后,每次为江潮白炼制丹药时,沈眠都会特意添加一些甘甜之味,只为能博小师弟一笑。
而如今,正值顾松年生死之际,他内心积攒下来的焦虑忧郁,在此刻终于爆发,“兄长,你……帮帮我,救救他。”
沈眠将瓷瓶拿在手中把玩,等待江潮白自我消化情绪,见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终是不忍,给他扔了一方帕子,耐心同他解释,“小师弟,绯颜醉只此两颗,真的没有解药,和你说句心里话,其实本座早就发现那小子的不轨之心,他数次给你添麻烦,害你受伤,令你忧心。”
“几日前你同我讲,他竟然试图霸王硬上弓,本座恨不得立刻动身将他大卸八块!
这样的祸端,日后指不定给你捅出多大的篓子来,你说,我能让他留在你身边吗?”
沈眠越说越激动,元力倾泻将掌下的青木扶手捶出一个大坑。
良久,语气又放缓,语重心长道,“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杀了他的,不过他毕竟是你的徒弟,便想着留他一命。
你最爱干净,自是见不得这些腌臜丑事,所以我给他下了药,让他自生自灭。
此药迅猛且无解,我以为他受不住的,没想到,他竟然挨到现在,也算是个有骨气的。
你若是钟意他也就罢了,可你对他只是师徒情谊,不如趁着这最后的时光,回去陪陪他吧,咱们以后……还会有徒弟的,你若想收,普天之下,所有的天骄兄长都能给你找来,别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好吗?”
沈眠走到江潮白的身边,拍他肩膀以作安慰,眼中尽是心疼。
“不好!”
江潮白趁他毫无防备,将他手上的药瓶一把夺过,情绪激动,直呼其名,“沈眠,我喜欢他也好,不喜欢他也罢,万事万物自有因果,他走上歪路以后好生教导便是,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阿年还那么小,你就给他下虎狼之药 ,他怎么熬的过!
沈眠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他伸手欲拦,可江潮白哪里会让他如愿,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师兄,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好,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了阿年,你是我的兄长,我做不出逾举的事情来,不过,要是这样呢?”
说罢,瓷瓶轰然化作齑粉,一颗丹药停放于掌心,闪烁出酣春色光芒。
好家伙,师兄不愧是师兄。
一出手就是具有丹芒的上品丹。
毫不犹豫的吞之入腹,随后用元力催化,巨大的药力顷刻间化作潮汐,拍打着江潮白周身经脉,他冲沈眠淡然一笑,“师兄,我等你的解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