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嘉心里,对太子的那点敬畏之心,被他降智的行为驱散了些许。
太子穷鬼上身要带走的那一半首饰,已经被暗卫提前拿走了。
鉴于这家伙的诸多表现,白清嘉觉得,他很有可能是为了防范自己偷他首饰……
她也穷过,所以非常了解穷人乍富的心态。
“殿下能动了吗?”她扬起得体的微笑,“时辰不早,暗卫也找过来了,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稍等。”
太子继续细品那杯白开水,神情高深莫测。
“会有人抬轿子来接。”
【要不闹出点大动静,怎么能让人知道老五的龌龊心思?呵呵,既然失魂症已被控制,孤这次不玩死老五,如何对得起他这些年为打压孤做出的努力?】
这点,白清嘉倒是觉得他聪明不少。
五皇子既打算在舞弊案上做文章,不论他查或者不查,都定会阻力重重。
即便是查了,没找到那些被郡守威胁的学子,只怕他查出的结果总会有疏漏。
到时候,五皇子带着人到皇上面前喊冤,太子可就再没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入局,而是只针对布局之人。
“殿下想让父皇知道五弟对虞云郡的控制?”
她挑眉,
“让父皇意识到,五弟的野心即将脱离他的控制。彼时,即便殿下按兵不动,皇上也会替殿下控制五弟。”
太子喝水的手顿住,沉默片刻后,才说:
“白氏送你到东宫,倒是错失了更上一步的机会。”
【孤失势多年,相比擢选太子妃时,不少世家和高门都拼了命想将自家女儿藏起来吧?】
【色女人提过,她在家中并不受重视。想必对于白氏家主来说,她唯一可用之处,就只有那张脸了。送出来替他真正看重的女儿牺牲,嫁入东宫后,还能得了孤的好感。】
【将来白氏家主将真正看重的女儿嫁给老五,不论是孤得了皇位,还是老五得了皇位,白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呵呵……若孤所料不错,他们打的是这个算盘吧?】
他心里活动不少,想到这里时,黝黑的目光转到了白清嘉身上。
【可惜。】
【可惜白氏家主,既押错了宝,还看错了人。】
【色女人如此模样与脑子,若是嫁给老五,成为老五的助力……】
白清嘉低垂眼睑,藏住眼底的戏谑。
在她看来,白家人,确实如此。
还好,她没嫁给五皇子,而是嫁给了太子这个脑子不好的家伙。
“殿下谬赞了,”她只当听不见太子心声,笑得娇羞,“家中父亲已为妾身的妹妹选定了五殿下为配,贵妃娘娘也应允了。妾身的妹妹,才是承载了家中希望的人呢。”
【呵,这话倒是一点都不留情,将白家卖了个干净。啧啧啧,色女人看起来只有满脑子男色,没想到内里竟然是个狼崽子,孤之前竟然没看出来!】
是啊,狼崽子,刚好治你这条狗。
“走吧,先离开这儿。”
太子搁置手中的杯子,率先起身,负手而立,淡淡道,
“这猎户本在此地与世无争,孤今日若从他家中离开,只怕他将来会永无宁日。去山下,接我们的轿子也该到了。”
说完,也不等白清嘉回答,就率先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怎么看,怎么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做派。
他心里:
【痛痛痛!好痛啊!孤全身都在痛啊!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萧浩昨儿个晚上到底干什么了啊啊啊!】
白清嘉嘴角噙着无奈的笑,跟着他身后,向山下走去。
这一路上,山路难行,她无数次想搀扶太子,又被那个狗男人无数次推开。
他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心里还不停吐槽:
【色女人当孤是弱鸡吗?这点伤都受不了?区区小伤,孤根本不放在心上好吧!】
说完,就因为迈开步子太大,扯到腿上伤口,导致整个脸在都隐隐抽搐。
若不是他长得好,此时脸部扭曲程度,已经可以拿来做一个成熟的表情包了。
白清嘉实在不知该怎么形容他这种自找苦吃的心态。
还好,他们尚未抵达山下,就看到了大队人马,还八抬大轿。
轿子旁,还站着七八个明显是大夫打扮的人。
远远瞧见他们的身影后,为首的就大叫:
“太子殿下在这儿呢!太子殿下在这儿呢!”
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做丧葬行业的,嚎起来的几嗓子,实在是触及灵魂,深入肺腑。
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久久不曾平息。
白清嘉还留意到,自有人认出太子后,太子原本还有些踉跄不稳的步伐,立刻稳健了不少。
怎么看,怎么是个没受过伤,芝兰玉树的贵公子。
如果不是他身上血腥味过于浓郁,内心疯狂叫痛的话,白清嘉都会忍不住被他此时嘴硬的模样吸引。
山下等着的人,很快跑上来搀扶太子。
全部都是白清嘉脸熟的暗卫,乔装改扮成了轿夫模样。
在自家暗卫面前,太子还是嘴硬受伤不重的。
等抵达山下前,他才猛地切换重伤模式,靠在暗卫身上走不了路,最后是被几人抬着下山的。
到人堆里后,为首的暗卫就最先高声说:
“太子殿下重伤昏迷了!大夫呢!大夫快来!”
白清嘉静悄悄跟在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就看到乌泱泱的人群,从暗卫这里开始传话,一路向外,变成了:
“太子殿下重伤昏迷,急着叫大夫!”
“什么?太子殿下快死了,要叫大夫救命吗?”
“什么?!太子殿下要死了?!”
“对!太子殿下快死了!”
“太子殿下就剩一口气了,被大夫吊着,不知还能活多久……”
白清嘉:“……”
从第一句到最后一句,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那群大夫围在一起给太子诊脉,她就干脆躲到暗卫堆里,小声问:
“我的轿子,你们叫了吗?”
为首的暗卫顿了一下,才低着头小声回答:
“属下叫的轿子很宽敞,娘娘与殿下共乘一轿便是。”
哦对,她险些忘了,这些暗卫是太后给的人。
以太后为首组成的催生大队,到现在目的还没有达成呢!
虽说这群暗卫效忠太子,但正经听话的主子,肯定还是太后。
无奈,白清嘉只能捏着鼻子,在大夫们都得出太子受伤但不急不重的结论后,上了太子的轿子。
由于她穿着舞女的衣裳,看起来不那么正经,上轿时,还有几个轿夫瞪着她。
队伍带头的中年男人,更是笑得阴阳怪气:
“姑娘,你是哪家楼里的,这么没眼色?这可是太子殿下!你若是敢跟进去,惊扰了太子殿下养病,就不怕被灭九族吗?!”
白清嘉张了张口,刚要说话,瞪她的轿夫就没好气地说:
“就是勒,俺看太子殿下还怪风流,查案受伤,还能让你这么跟着。怎么,惦记着将来殿下身子好了,喊你入宫当娘娘啊?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做你的春秋梦勒!”
白清嘉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是哪儿的口音。
中年男人倒是颇为赞许地看了轿夫一眼后,笑容还算和善,推搡了白清嘉一下,沉声说:
“我这也是为你好,太子殿下不可能和你这种残花败柳有关系的。趁着没人发现,快点走吧,也免得将来被降罪。你个姑娘家,只要从良了,以后还有好日子等着你呢,别做那一夜翻身的美梦了。”
“放肆!”
不知为何,白清嘉看着那中年男人和气中泛着阴冷的笑,就能想起虞云郡郡守那张丑恶的嘴脸。
还有昨晚上席面上,五皇子恶心的发言。
于是她没按捺住脾气,高喝一声后,冷眼看着那两个人,绷着脸质问:
“谁找你们来的?不知太子此番查案,带了太子妃吗?你们将本宫比作青楼女子,言语羞辱,该当何罪?!”
这乌泱泱一片人,显然是暗卫得了太子吩咐,临时找到凑数的人。
主要目的补偿为了接太子回去养病,而是为了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都看到太子查案受伤,半死不活被从山里接回去的。
所以在场人,除了扮作轿夫的几个暗卫,还有前头开路的几个暗卫,压根儿没人知道他的身份。
听到她这样说后,中年男人先是面露惧色了一瞬。
然后,兴许是自己当众被人下了颜面,右边脸皮整个抽抽了几下后,便气得吹胡子瞪眼,没好气地说:
“你说!你是哪个楼里的姑娘?!今儿我还真要与你家老鸨好好说道说道,是怎么教的人,竟蠢笨成了如此模样!随随便便说自己是太子妃,这可是假传圣旨你知道吗!不仅要砍头,还要株连九族!要满门抄斩!”
白清嘉似笑非笑看着他吹牛,甚至都不想反驳他。
反倒是乔装改扮的几个暗卫,听到这些争执,都面露男色,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暴露身份帮她结尾。
最后还是白清嘉给他们扔了个“安心”眼神,压下他们后,继续看着中年男人的表演。
中年男人看她不说话,总算找回了些面子,捻须嗤笑:
“告诉你,现在就算害怕,认输求饶,也晚了!这次你假冒太子妃的罪,我定会如实向郡守大人禀报!你们家的花楼,都要因为你一个人的愚蠢被查封,你等着哭吧!你要是这会儿给爷爷我磕头认个错,我兴许还能宽宏大量,口下留情些,定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说完,他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是在等着白清嘉快点跪下磕头认错。
白清嘉也不清楚,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
这个中年男人,怎么能哔哔出这么多来的?
和他对比一下,太子心里啰嗦的那些话,简直称得上言简意赅。
而且心地善良。
所以她懒得再多说什么,准备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太子妃玉牌来,闪瞎这伙人的狗眼。
然而她刚开始掏兜,就听到身后八抬大轿的轿子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说,谁是楼里的姑娘?”
中年男人洋洋得意的嘴脸,在听到轿子里人声的刹那,彻底僵住。
他惊疑未定地多看了白清嘉一眼,确定她身上穿的就是青楼里舞娘的衣裳后,才定了定神,狗腿地笑着说:
“太子殿下,小人是怕您被人蒙骗。您瞧这女人,胆大包天居心不良,想趁着您生病的机会攀龙附凤呢!太子妃娘娘若是知晓殿下被这种女人缠上,不知会有多伤心呢。”
除了高门贵族,外面的人完全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感情不和。
他们刚成婚半年,理论上,对寻常夫妻来说,是感情正好的时候。
所以中年男人拍马屁,顺带连太子妃都拍了。
直到轿子里传来一声冷哼:
“她,便是孤的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