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蟒睡着的工夫,就开到了市警局,先由分局审问。
江远在外面等了许久,他们市交通局和警局一个妈两个孩子,多少有些交叉任务,一来二去熟悉了,再说江家大少爷,麟州谁不知道?平时不插手江家的业务,不代表没有话语权。
两人没见过几次,微微点头就错开了。七蟒不傻,这么多人在,外面不知道会不会有媒体报道,自己大剌剌过去叫一声儿“江先生!”,那不纯纯有毛病?
麟州市公安部门中心区分局长刘安去跟江远说话:“江局,好久不见!”。
江远穿着便服,有几分公子哥的气质了。平时都是制服皮鞋,今天是休闲服搭配球鞋:“我刚打完高尔夫,路过警局来看看刘局这阵子忙什么呢。”。
刘安脱掉制服外套,这里面暖气哄得人快出汗了:“你要来,我还能不泡好茶等着嘛。”。
江远腰板还是那么直,江家大少爷和市交通队长的名号还是很好用:“泡茶怎么能劳烦您呢?咱们之间不需要泡茶难道还不能聊聊天了?”。
七蟒听江远的话,品出另一层意思:你的茶我看不上,不屑跟你喝,但是事儿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江远不跟刘安喝茶扯犊子,这天还必须聊下去。
江家养出来两个儿子,性格迥异只是表面。骨子里比谁都斟酌。
富家出情种?这话不知真假。可富家出精明种,是真的。哪像七蟒这样灰土爬出来的人,装体面是装不出,只凭比别人有狠劲,才得到一些体面的活法。
被带去一轮又一轮问话。叫七蟒想起来某个年代敌人发明的酷刑,电影里面演过,非人的折磨,痛穿骨,疼穿心。七蟒心想这层防弹防窥玻璃外面,一定还有人在看,也许是江远,也许是其他领导。这江家出事,牵连的太多,没人敢掉以轻心。
“姓名?”
“七蟒。七个的七,蟒蛇的蟒。”。
旁边的警员没憋住笑出声儿来。
楚铭耳机里厉声道:“严肃点!”。
七蟒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笑的,自己之前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
警员把笔尖儿在桌上咚咚敲了两下,掉着一张脸:“真实姓名!”。
“我是孤儿,没名没姓,随便起的。”。
“真埋汰,按程序还得在户籍科搜搜看。”。
警员犹豫了一秒,现在几个领导听见了,耳机里却没打断,只能照这样审算了。
七蟒:“大不了这条你们别记了。早知道起一个王二蛋,李大狗之类的。”。
“性别?”。
“男”。
两名警员耳机里,楚铭又厉声道:“问重点!”。
七蟒也大概猜出这层意思。心想江远已经打过招呼了,就不能把自己等同于其他嫌疑人对待?即使江远和江御行有什么利益竞争,可这次是桔山庄园出事,也分得清轻重。
一轮审讯完,七蟒一脸无语,就这样能审出个结果才怪。换了楚铭来审,七蟒脑子里的弦儿绷紧了一点儿。
楚铭:“桔山庄园后楼那些人进入的时候你在哪?”。
“带队巡逻。”。
“主要巡逻哪个区域?”。
“桔山庄园。”。
七蟒知道自己刻意否认带队去过后山,才是蠢,不如这样以问作答,胡说一通。玩的就是一个无赖,毕竟谁能把无赖如何呢?
警员又不是傻子:“后山起火的时候你在哪儿?”。
“换岗,轮休。”。
“在哪儿轮休?”。
“前山换到后山,后山换到前山。”。
江御行去的前一天七蟒的确在值夜,队员们已经习惯了。就算现在立刻去查桔山庄园的监控,也查不出他的问题。脚印也不在。还得感谢江二少新搞来的作战服,高科技的力量。
那时,七蟒身影在桔山后楼附近的小院消失,那会儿江御行应该早就把监控系统改了,让自己放心大胆的往前冲。
问到半夜,七蟒依旧在绕圈子。重要信息早就被江御行抹掉,现在根本拿不出人证物证来定他罪。
众人都疲惫不堪,江远也早就走了,省的第二天有媒体蹲点在这儿,江大少爷一露面,网上大肆宣扬,只会对江家不利。
七蟒被带到休息室,身上没了审讯椅的手铐。转了转手腕,活动筋骨,可苦了自己在那儿干坐着。
第二天,六七点,有略微光亮照在休息室外的走廊,七蟒睁眼,身边空无一人。
七蟒在休息室的椅子上盘腿坐着,靠在墙壁。哒哒哒是皮鞋踩在走廊,回声儿被他捕捉到,是女人的低跟皮鞋,也许是江远来捞自己了。
很遗憾不是江远派来的人……
休息室的门锁咔哒一声,是人脸识别成功了。七蟒眯着眼睛去看,这人背后有光线照进来,隐约看到一个女人的轮廓。
没见过,没印象。本来七蟒也没接触过几个女人,除了贵芷和沁儿,就没和女人说过几句话。
清脆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你可以走了。”。
七蟒侧头往门外看。就她一个?没其他人来给自己接风洗尘。
真好!他被江家放弃了?
七蟒只是一个18岁的普通人,被放弃又有什么奇怪呢?。
不需要哭哭啼啼,也从没有高高在上过。天地很大,有食有住就能活。七蟒只是林中的蟒。
手机早就没电了,七蟒也不指望现在有钱住星级酒店。之前一大部分保镖都被江二少名义上遣散了,在偌大的林州城孤身一人。
两边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匆匆忙忙,没有人停留下来欣赏什么,雪化了,枯燥乏味的日子又得继续。
七蟒找了一个没人的公交站牌,下面的座椅冰冰凉凉,没有江二少车子里的加热按摩功能,自己坐着更踏实。
有人在放鞭炮,不知哪个小畜生吓到路人在惊叫,远处广场上的人群在买小食,二十块以小袋儿,情侣们撒出去一把,几只鸽子就飞过去啄食。小孩子高兴的跳着,拍着手,笑声穿进七蟒的耳朵。
回看马路对面的警局,门外除了警车,还有一辆迈凯伦,七蟒曾经听保镖们聊过一些跑车炫酷的外表,风的速度,他们说所有普通男人都会有梦寐以求的车子,票子,女人,但七蟒队长看起来完全相反,因为自己只是个人而已,无关男人或女人。
脚下不知哪个顽皮小孩丢了一个小小的摔炮,把七蟒从回忆里拉了出来。路过的人都在回看,这一身作战服太怪异,不是军方,不是警方,还着这身打扮,像神经病。
七蟒没有搭理别人,找了离警局最近的手机营业厅,充电开机,再去换一身行头,然后找个馆子填饱肚子,再做下一步打算。
推门而入,温热扑面而来。柜台没有人,七蟒扯嗓子喊了一声,嗓子干痛难忍:“只在这儿充电,多少钱?”。
从后面暗红房门闪出来人影,是七蟒曾经在山中集训时遇到的,后来被江御行收入麾下,一两年露一次面,其他时候就像销声匿迹,保镖们都说这是江二少私下里的杀招,没准紧要关头就用上了。
此人约摸二十四五岁,面相多了几分稳重,不似七蟒看起来枪比人快:“充鸡毛电!这是充话费的,要么就是租借充电宝,或者你顺道买一部手机也行。”。
七蟒抬眼皮看了看,这么拽?不跟江御行混了?当时自己跟这人是棋逢对手的标杆,在这儿见了,怎么跟仇人似的。
“江御行管不住你?一天到晚人五人六。”。
镇彪人如其名,还穿着刚刚运动时湿透的短衫:“七蟒,你怎么在这儿?二少呢?”。
镇彪从里间拿出茶壶来,没等七蟒回话,又去找第二只小杯儿。七蟒等不及了,嗓子被那警局暖气哄一晚上,还不给水喝,要冒烟儿:“别找了!要喝完了。”。
七蟒端起温热茶壶来,不知是什么茶,灌了几大口。镇彪从里面套上运动衫,没好气的把小杯咚一声放在玻璃柜上面:“你讲讲卫生行吗?”。
“对面儿警局,暖气太燥。”。
七蟒擦了一把嘴角,这营业厅连个鬼都没有,就他们俩,还不快速交流一下信息?不知镇彪在等什么。
“警局?是御行给你发什么任务了?”。
“桔山出事你不知道?”。
七蟒习惯性去摸后腰的枪,才想起自己在桔山庄园的时候就被检委和警局的人暗示过,去麟州市区不能拿武器,不然定罪很容易。
什么都没摸到,连一把破铜烂铁都没有。就这一秒七蟒想如果镇彪已经背叛了江御行,镇彪现在算是什么?旧同僚?敌人?
镇彪拿出一把椅子,椅子拖在地板上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也想看看七蟒到底进出警局一趟有什么不一样:“出事?!桔山能出什么事儿?”。
“二少喝点酒,在后楼伤了人。有人报警,我替二少进去。”。
“卧槽!御行伤了人?男的女的啊?”镇彪眼睛瞪了瞪,装作惊讶。
谁不知江二少根本就不近色情呢?七蟒这么说,只是为了看镇彪能演到什么时候:“玩的有点大,男的。”。
“男的!哪家的公子吗?”。
哪家公子呢?总不能随便说一个给人家造谣吧?这不道德啊。
镇彪拍了拍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笃定极了,就好像亲眼看见江御行和张息发生过什么不该看见的事儿:“是不是富虹地产那个小少,张息?之前就听说他喜欢跟御行在一块!”。
七蟒:“不知道,我只负责完成任务。”。
什么富虹的张少爷,七蟒有次在娱乐八卦新闻上看到过,长得不错,但明显江御行不会喜欢这款。江御行要真跟谁有点儿什么关系,何必藏着掖着。
难道是藏心肝,小心肝儿害羞?咦……七蟒不自觉就有点膈应,江御行要是能干出来藏人的事儿,星鱼就要在桔山装个大喇叭喊破天,简直是恐怖故事。
镇彪一脸认真,又补充道:“那哥可就往大了猜!听说那个巨飞地产的孙公子……红毛孙野平日会和御行在一块儿。总不会是他吧?”。
越说越离谱,孙家那个孙野根本就是不学无术,白瞎一张俊郎帅气的脸,七蟒道:“出门左拐有个精神病医院,我有熟人。”。
镇彪故意恶心道:“你怎么骂人啊!小金蟒变坏了。”。
“镇彪你正常一点!否则皮带拿下来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