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雾裹挟着青铜灯特有的铜锈味扑面而来,十二盏幽蓝灯火在浪涛中忽明忽暗。
张良的广袖被河风掀起,露出腕间缠着的七色丝绦——那是前夜观星时系上的避凶结,此刻竟渗出点点朱砂。
";当心!";田横暴喝时已迟了半步。
陈胜的青铜戈撕开雾气,寒光直取黄石公咽喉。
老隐士踉跄后退,后颈胎记骤然发亮,将戈尖生生定在离皮肤三寸处。
张耳腰间的墨线匣突然炸开,三百六十根墨线如群蛇出洞,将扑上来的戍卒缠成蚕茧。
吕雉反手拔出簪中剑,璇玑玉衡在她掌心烫出青烟:";十二金人跪拜处当有地脉节点!";
";戌时三刻,危月燕当空。";张良的声音穿透金铁交鸣,他指尖夹着三枚沾血的算筹掷向巽位。
墨家弟子们闻声变阵,手中矩尺同时敲击地面,青石板上顿时浮现出二十八宿星图。
陈胜的麻衣被星辉灼出焦痕,他狞笑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睚眦刺青:";当年大泽乡就该烧尽你们这些故弄玄虚的...";话未说完,沂水突然掀起巨浪,十二盏青铜灯竟在浪尖排成北斗状。
田横的矩子令发出龙吟,墨色波纹自他脚下荡漾开来。
众人胸前的墨家印记同时发烫,张良瞥见吕雉掌心的";雒";字正在吞噬玉衡青光,而黄石公咳出的血珠落地即成卦象。
";坎离易位!";张良突然抓起三枚带血的算筹,在张耳后背急书篆文。
墨线缠缚的戍卒们突然发出非人嘶吼,他们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与青铜灯相同的饕餮纹——正是三日前骊山皇陵壁画上的祭品图样。
吕雉的簪中剑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三道血弧。
剑尖点过之处,雾气凝结成《清庙》乐谱的冰晶文字。
黄石公浑浊的眼中精光暴射,枯槁手指捏碎腰间玉珏:";原来如此!
九鼎镇龙脉,墨线锁...";
轰然巨响截断了后半句话。
十二盏青铜灯同时炸开幽蓝火焰,将陈胜残部裹成火人。
张良广袖翻卷收拢星辉,在众人身前布下九宫屏障。
火光中隐约可见那些火人脊骨凸起,竟似要破体化龙。
";荧惑守心之夜,带着地脉图去骊山!";黄石公的吼声混着编钟残响,他佝偻的身影突然暴涨,道袍下露出缠满墨线的森森白骨。
沂水在此刻倒流,裹挟着青铜残片冲向下游的十二金人跪拜处。
当最后一点幽蓝火光熄灭时,张良发现吕雉的裙裾沾着星辉银粉,那些粉末正悄悄聚向璇玑玉衡烫出的";雒";字。
而对岸迷雾深处,隐约有玄鸟振翅声穿透《清庙》余音。
墨线在夜风中簌簌作响,张良指尖抚过张耳后背渗血的篆文。
篆字里残留的青铜灯焰突然跳动,将河滩上散落的星图残片映得忽明忽暗。
吕雉俯身拾起簪中剑时,剑柄上《清庙》冰晶正融化成血色露珠。
";当心蚀骨砂。";田横的矩子令划过吕雉裙裾,墨色波纹吞没最后一粒星辉银粉。
他中毒的右手经脉虬结如老树根须,却在触及";雒";字的刹那泛起玉色光华。
张耳默默将新墨线缠回檀木匣,匣底暗格渗出几滴黑水,竟在青石板上蚀出《墨经》残篇。
河雾忽然凝成万千细针。
";东北艮位三十丈。";张良话音未落,吕雉的簪剑已钉入岸边老柳。
树皮下赫然嵌着半截青铜灯盏,灯芯处睚眦刺青仍在吞吐幽蓝火苗。
黄石公咳在河滩上的血卦突然无风自动,六十四枚血珠沿着二十八宿星图滚向沂水下游。
张耳突然按住腰间墨线匣:";地脉在哭。";
众人循声望去,十二金人跪拜处的淤泥正泛起诡异涟漪。
每圈涟漪中心都浮着指甲盖大小的玉璧碎片,细看竟是微缩的璇玑玉衡图案。
田横的矩子令突然发出裂帛之音,他中毒的右手猛地抓住张良腕间避凶结:";子房,用你的九宫数算...";
话音戛然而止。
沂水倒卷的浪涛中浮起十二具青铜棺椁,棺盖上的饕餮纹竟与陈胜残部身上的刺青别无二致。
吕雉突然捂住心口,掌中";雒";字将坠落的星辉尽数吞噬。
她发间玉簪无风自鸣,奏出的却是骊山地宫编钟的残响。
";坎六转震三。";张良咬破指尖在张耳后背疾书,血篆触及青铜灯灼烧的伤口时腾起青烟。
墨线匣中突然窜出七十二根金丝,将十二具青铜棺椁缠成诡异蛛网。
田横的矩子令在此刻彻底碎裂,墨色波纹凝成玄鸟形状扑向下游。
对岸迷雾里传来帛书撕裂声。
吕雉突然拽断三根青丝,发丝落入血卦瞬间燃成灰烬。
灰烬中浮现的篆文明明灭灭,竟与张良昨夜观星时写在河图上的谶语重合。";荧惑守心原是局中局。";她指尖抚过簪剑上融化的冰晶乐谱,忽然将剑尖刺入左臂。
血珠坠地的刹那,十二金人跪拜处的地面轰然塌陷。
张耳墨线匣中飞出的三百六十根墨线尽数没入深渊,拽出的却是半卷浸透河泥的《墨子·天志》残卷。
残卷展开时,沂水两岸所有青铜器同时发出悲鸣。
";子房!";田横突然暴喝。
他中毒的右手经脉尽数化作墨色,掌心浮现的竟是骊山皇陵地脉图。
张良腕间避凶结应声而断,七色丝绦在空中自燃成火凤,将众人笼罩在赤色光幕之中。
对岸玄鸟振翅声忽然密集如雨。
吕雉拔剑划破掌心,";雒";字吸饱鲜血后竟离体飞出,化作流光没入深渊。
十二具青铜棺椁在此刻同时开启,每具棺内都涌出丈许长的墨色帛书。
帛书上的星图与众人胸前墨家印记产生共鸣,张耳后背的血篆突然脱离皮肉,在空中拼成半幅河图。
";地脉在骊山第七峰。";黄石公的声音自深渊传来,带着编钟震颤的余韵。
他消失前捏碎的玉珏残片突然浮空,拼成半枚虎符形状。
田横的矩子令碎片在此刻尽数没入虎符裂缝,墨色波纹骤然扩散成方圆十丈的八卦阵图。
阵成刹那,东北方三里外的柏树林惊起万千寒鸦。
张良广袖翻卷收拢卦象残光,袖中三枚带血算筹自动排列成坎卦。";马蹄裹着玄麻布。";他指尖轻触仍在嗡鸣的簪剑,";来者佩的是楚式环首刀,但...";忽然抓起把星辉银粉撒向八卦阵图,银粉竟在巽位凝成吴字篆文。
吕雉反手将簪剑插入八卦阵眼,剑身没入三寸时整个河滩剧烈震颤。
深渊中突然升起十二尊墨色陶俑,每尊陶俑眉心都嵌着半片璇玑玉衡。
陶俑抬手结印的瞬间,对岸迷雾里传来战马嘶鸣声,惊飞了最后一队夜栖的玄鸟。
";收阵!";田横扯断腰间玉带,带扣上的矩子印重重砸向八卦阵图。
墨色波纹如退潮般缩回地脉裂缝,十二尊陶俑化作流沙没入《墨子·天志》残卷。
张耳迅速将墨线缠回檀木匣,匣中突然传出幼龙哀鸣般的颤音。
吕雉拔剑时带起一捧血土,血土落地竟成洛书图案。
她染血的裙裾无风自动,袖中滑落的半块玉珏正与空中虎符残影严丝合缝。";来了。";她忽然望向东北方天际,那里有苍鹰撕裂云层俯冲而下,鹰爪上缠着楚军特有的赤色符节。
最后一盏青铜灯在河心炸成碎片,幽蓝火焰顺着地脉裂缝窜向骊山方向。
张良袖中的三枚算筹突然自燃,灰烬在九宫方位拼出";荧惑移位";的卦辞。
当第一支裹着玄麻布的马蹄踏上河滩时,整个沂水流域的青铜器同时发出示警的嗡鸣。
夜雾深处传来金戈碰撞的脆响,那声音起初细若游丝,转眼已如暴雨击打青铜编钟。
张良广袖中的河图残片突然腾空,在众人头顶拼出残缺的骊山地貌图——第七峰的位置赫然插着半柄断裂的楚式环首刀。
田横中毒的右手经脉已蔓延至心口,墨色纹路在触及地脉图的刹那,竟化作九条小龙游向《墨子·天志》残卷。
吕雉突然将簪剑刺入洛书图案中心,剑身没入三寸时,对岸十二金人跪拜处的地面裂开丈许缝隙。
深渊中升起的不是浊气,而是裹挟着皇陵夯土气息的墨香。
张耳墨线匣中的三百六十根墨线尽数崩断,在众人周围结成鸟巢状的防御阵型。
第一片玄鸟翎羽飘落时,整个河滩的星辉突然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