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戟上的青铜汁液尚未凝固,晨雾裹挟着硝烟漫过骊山台阁。
张良话音未断,忽见九重宫阙外飘来七盏青磷灯笼,在倒悬星图下拖曳出诡异的蛇形光痕。
";咸阳急报!";陈校尉的玄铁重甲撞碎晨露,却在距众人十步之遥时戛然止步——他身后跟着个身披龟甲纹蓑衣的瘦高男子。
那人头戴的青铜面具竟与二十八宿星图严丝合缝,腰间悬着的六枚玉琮正发出与浑天仪残片相同的嗡鸣。
吕雉的指尖在舆图朱砂处重重一按,刘邦手背逆生的赤龙鳞片骤然发烫。
她瞥见使者蓑衣下摆沾着云梦泽特有的三色泥,忽而想起半月前沉在淮水底的青铜匣,匣面也烙着这般龟甲纹。
";武关道三百里狼烟未灭,阁下倒有雅兴踏星斗而来。";张良拂袖扫落悬浮的星子,青铜汁液在他掌心凝成半枚虎符。
使者面具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青芒,六枚玉琮突然凌空排成井宿星象。
陈胜的剑柄砰然撞在青铜案几上:";少装神弄鬼!";他戍卒袍角还沾着大泽乡的星陨灰烬,此刻被玉琮青光一照,竟浮现出与吕雉素帕相似的舆图纹路。
田横的千机伞突然自动旋开,伞面血珠凝成的坎卦正与玉琮青光相抗,在砖石上灼出焦黑的卦象。
";沛公可知骊山地脉已现裂痕?";使者的声音像是隔着水波传来,他摘下面具的刹那,众人袖中兵器同时发出悲鸣——那张布满星砂灼痕的脸,竟与张耳三年前失踪的胞弟有七分相似。
刘邦的赤霄剑哐当出鞘,剑锋所指处,使者蓑衣上突然浮现出楚地巫祝特有的朱砂咒文。";要战便战,拿妖术唬人算甚好汉!";他手背赤龙鳞片已蔓延至腕间,将佩剑映得血红。
吕雉突然按住剑柄,她染血的指甲恰巧点在鳞片逆生的纹路上。
张良的虎符突然裂作两半,其中半枚化作流光没入使者眉心:";阁下所说的地脉,可是与三月前荧惑守心之象有关?";他话音未落,使者突然扯开蓑衣,心口处赫然嵌着块与浑天仪核心相同的陨铁,其上密布着与骊山青铜纹如出一辙的裂痕。
";墨家地枢已毁其七。";使者指尖点在陨铁裂痕交汇处,整个骊山台阁突然剧烈震颤。
檐角铜铃纷纷炸裂,碎屑在倒悬星图下凝成三百六十颗血色星辰。
张耳突然闷哼一声,手中新换的算筹竟又齐齐迸出裂痕,木纹间渗出与田横伞骨相同的黑血。
田横终于开口,嗓音带着剧毒侵蚀后的沙哑:";阁下衣襟的龟甲纹,倒像极了楚南公的占卜蓍草排列。";他伞尖轻点,地上焦黑卦象突然翻转,显出";震上坎下";的屯卦。
吕雉袖中突然飘出素帕灰烬,在卦象上方凝成个残缺的";楚";字。
";够了!";刘邦剑锋横扫,赤龙鳞片骤然迸发烈焰,将悬浮的血色星辰灼成青烟,";管他楚地齐地,敢来犯者...";陈校尉突然单膝跪地,捧上卷轴时铁甲缝隙渗出冷汗:";沛公,武关道传来的不是捷报。";
展开的羊皮在晨光中显出血字,张良瞳孔骤缩——那字迹走势竟与浑天仪内部铭文完全一致。
吕雉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玉珏,那是她今晨在青铜残片中拾得的物件,此刻正与使者心口陨铁产生共鸣般发烫。
当最后一丝血色褪尽时,卷轴突然自燃,灰烬在屯卦上方凝成与素帕相同的篆书。
刘邦的剑哐当坠地,众人看见倒悬星图中";心宿";位置,正缓缓浮现出范增的青铜面甲。
檐角最后一颗铜铃碎屑坠落时,吕雉染着丹蔻的指甲突然掐进刘邦腕间逆鳞。
赤龙纹路在剧痛中骤然收缩,竟将剑柄上凝结的血珠吸回鳞片缝隙。";沛公且慢。";她声音清泠如碎玉,袖中玉珏与使者心口陨铁共鸣的震颤沿着指尖传到刘邦掌心,";这位使者衣摆沾着云梦泽三色泥,倒让我想起淮水沉匣上刻的箴言。";
张良掌中残破虎符突然发出蜂鸣,青铜裂纹里渗出暗红血丝。
田横千机伞骨簌簌震动,伞面血珠凝成的坎卦竟开始逆流。
当吕雉素白指尖点在使者心口陨铁时,众人突然听见地底传来巨兽翻身般的闷响,檐角残余的星图簌簌抖落银砂。
";半月前沉匣出水时,匣内帛书写着';荧惑乱心,当取守势';。";吕雉的步摇垂珠扫过羊皮卷轴残灰,那些灰烬突然重新聚成半幅星图。
她转向张良时,鬓角金簪折射的光斑恰好落在虎符裂痕处:";妾身以为,子房先生的虎符既能感应地脉震颤,何不借其窥探虚实?";
刘邦赤霄剑悬在半空,剑身映出他惊愕的面容。
他从未见过吕雉在军机要事上直呼张良表字,更未见过她染血的指甲会与墨家机关产生共鸣。
陈胜戍卒袍摆的舆图纹路突然暴涨青光,与吕雉袖中玉珏辉光交织成网,将使者困在二十八宿星位之中。
";夫人这是何意?";刘邦腕间逆鳞突然灼痛,他看见张耳手中算筹裂痕里渗出的黑血,正顺着砖缝流向田横千机伞撑开的坎卦。
伞骨暗格里突然弹出三枚青铜骰子,在卦象中央滚出";六、三、九";的奇异点数。
张良广袖翻卷间,半枚虎符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地缝。
众人脚下砖石顿时透明如琉璃,显出骊山地脉中游走的青铜锁链——那些本该缠绕地枢的巨链此刻断裂七处,断口处滋生的暗红色结晶正与使者心口陨铁遥相呼应。
";三百里外武关道的狼烟,恐怕不是寻常战火。";张良指尖划过虚空,地脉影像突然浮现出六处闪烁的光斑,";若在下所料不差,这六枚玉琮对应的正是被毁的墨家地枢。";他说话时,虎符残影在使者眉心映出模糊的篆文,正是三日前从浑天仪核心剥落的铭刻。
田横突然剧烈咳嗽,伞尖在地面刻出深痕:";墨家地脉与二十八宿对应,每毁一处地枢...";他话音未落,使者蓑衣上的龟甲纹突然游动起来,在青石板上拼出半幅《甘石星经》残页。
吕雉眼尖,发现那些移动的纹路竟与刘邦手背逆鳞生长方向完全一致。
";所以我们要找的是这个?";张耳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与使者面容相似的星砂灼痕。
他手中算筹猛地插入地脉幻象,黑血顺着木纹渗入地底,竟让某条断裂的青铜锁链短暂重连。
陈校尉铁甲缝隙突然渗出冷汗,他看见使者心口陨铁的裂痕正随着锁链复原而加深。
张良广袖突然鼓荡生风,残破虎符在他掌心重铸成完整兵符:";烦请孙使者在此处暂留三日。";他说话时,檐角残余的星砂突然凝成三百六十道金线,将使者与六枚玉琮困在井宿方位,";三日后月过柳宿,沛公自会带你去验看完整的地脉图。";
刘邦剑眉微挑,赤霄剑却已悄然归鞘。
他注意到吕雉指尖正无意识摩挲着玉珏边缘——那是他们新婚夜他亲手雕琢的定情信物,此刻却与墨家机关产生诡异共鸣。
当张良将重铸的虎符按在使者心口时,地底突然传来锁链绷紧的铮鸣,震得陈胜戍卒袍摆的星陨灰烬簌簌飘落。
";妙啊!";田横千机伞突然收拢,伞尖在地面刻出六芒星阵,";既用虎符牵制地脉震颤,又以玉珏共鸣扰乱星位...";他咳出的黑血溅在星阵中央,竟让使者蓑衣上的龟甲纹出现刹那凝滞。
张耳突然闷哼跪地,锁骨处的星砂灼痕渗出暗金液体,在地面汇成与使者面具相同的星图。
正当众人准备加固阵法时,陈校尉的铁靴突然踩碎廊下青砖。
这个向来沉稳的戍卫将领此刻甲胄染霜,捧着的青铜令箭竟已断成两截:";禀沛公!
灞桥柳林出现十二名戴傩戏面具的怪人,他们...";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话,从护心镜后取出的柳叶上,赫然烙着与使者蓑衣相同的龟甲纹。
吕雉袖中玉珏突然发烫,她看见张良虎符映出的地脉幻象里,六处光斑正在向骊山方向移动。
刘邦手背赤龙鳞片逆生的纹路突然刺痛,恍惚间似有楚地巫祝的吟唱穿透地脉传来。
檐角最后一缕晨雾消散时,众人听见远方传来孤雁哀鸣,那声音穿过破碎的星图,竟带着范增青铜面甲特有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