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剑柄烙进掌心的灼痛让刘邦眯起眼睛,那些铜铃震动的碎响正顺着夜风灌入耳膜。
十二道青铜面具在残灯下泛着冷光,最前方那人腰间的虎符随着步伐晃动,博浪沙特有的赤砂簌簌落下时,他听见张良倒抽冷气的轻响。
\"沛公且慢。\"张良的玉簪还在震颤,星图粉末在他指尖凝成细小的三垣图案,\"二十八宿暗星方位,这是墨家天机阵的变阵。\"他话音未落,范增的鸠杖已经重重顿在龟裂的地砖上,惊得最后一盏鱼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
\"项王当年在会稽郡...\"范增突然截住话头,浑浊的眼珠转向吕雉裙角的血迹,\"某些命数轮回最忌迟疑。\"他枯槁的手指掐住腰间玉珏,那上面刻着的饕餮纹竟与刑天虚影额间的图腾如出一辙。
项羽的战戟突然发出龙吟,刑天虚影的青铜斧钺直指黑暗中的某个方位。
吕雉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染血的裙裾拂过地面时,那些血珠竟在青砖缝隙里凝成蜿蜒的卦象。
她垂眸的刹那,刘邦瞥见她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正快速掐算,指尖染着与骊山虎符相同的朱砂。
\"沛县那年暴雨,我见过这种步法。\"刘邦突然开口,赤霄残柄在掌心烙出焦糊味。
他记得芒砀山的白蛇在雷光中裂成七段时,那些从地脉涌出的黑影也是这样踏着星宿方位逼近。
当时他怀里的骰子也是这般疯狂旋转,直到蛇血浸透剑鞘才骤然静止。
张耳突然闷哼着单膝跪地,他手中的墨规正在灼烧掌心:\"地脉在移位!\"话音未落,整条甬道突然传来岩层错动的轰鸣。
陈胜腰间的戍卒木牌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半枚刻着\"骊山\"的虎符——与来者腰间那枚缺口完全吻合。
范增的鸠杖突然刺向张良咽喉:\"你们墨家果然与骊山...\"寒光在距离喉结三寸处凝滞,张良的玉簪不知何时已化作凤首形状抵住范增心口。
星图粉末在他们之间凝成旋转的河图,映出两人眼中同时闪过的惊疑。
\"那不是墨家铜铃。\"田横突然咳嗽着撑起身子,他中毒发青的指尖指向最近那道身影,\"你们听铃铛的震频——\"破碎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铜铃齐鸣吞没,十二道身影同时停步,斗笠边缘垂落的卦象铜铃全部静止在坤位。
吕雉的裙裾无风自动,那些血珠凝成的卦象突然渗入地缝。
她抬头时,刘邦发现她眼中流转的紫气与赤霄剑柄的灼痕一模一样。
远处传来阿房宫废墟瓦砾滚落的声音,混着某种类似编钟奏响的诡异韵律,在焦土气息里荡开层层涟漪。
\"他们在等。\"张良突然收簪入袖,星图粉末在他肩头凝成展翅的玄鸟,\"等三垣移位,等...\"他的目光扫过吕雉脚边尚未干涸的血迹,喉结动了动却没再说下去。
项羽的战戟却在这时发出共鸣,刑天虚影的六件兵器同时指向不同星宿,在穹顶撕开六道紫微星光。
最前方的青铜面具突然抬手,虎符缺口处迸出血色光芒。
刘邦掌心的骰子发出裂帛之音,他看见骰子每个面都浮现出吕雉不同年龄的面容——从垂髫女童到及笄少女,最后定格在当下这个染血夜色的模样。
赤霄剑柄的灼热突然变得温柔,就像那年吕公将女儿的手放在他掌心时,春日桃枝落在肩头的温度。
吕雉的广袖突然被夜风掀起,沾血的卦象在地缝中蜿蜒出诡谲的纹路。
她踉跄着往刘邦身侧靠去,发间步摇垂落的珠串撞在赤霄剑鞘上,竟发出编钟般清越的颤音。
刘邦下意识揽住妻子的腰肢,隔着粗麻衣料都能感受到她脊背渗出的冷汗——这让他想起七年前在芒砀山逃亡时,吕雉蜷缩在他怀中颤抖的模样。
\"夫君...\"吕雉仰起苍白的脸,眼尾那颗朱砂痣在星光下泛着血色。
她染着骊山朱砂的手指轻轻划过刘邦掌纹,那些被赤霄剑烫出的焦痕突然渗出淡金色光晕,\"你看这星轨,像不像我们成亲时沛县河灯摆出的天象?\"
刘邦喉头滚动,鼻尖萦绕着妻子发间若有若无的桃木香。
当年吕公将女儿许配给他时,渭水两岸飘着三百盏绘着星宿的河灯,最亮的那盏正是此刻张良指尖流转的紫微星方位。
他粗糙的拇指摩挲着吕雉腕间暗红的勒痕,那是三日前被刑天虚影的锁链所伤,此刻却诡异地与地缝里的血卦纹路重合。
范增的鸠杖突然在地面划出刺耳锐响,杖头雕刻的鸱鸮眼中迸出两点磷火:\"项王可还记得鸿门宴时那支舞剑?\"他阴鸷的目光扫过吕雉垂落的裙角,\"有些毒蛇就爱披着美人皮。\"
项羽的战戟应声插入青砖,刑天虚影的青铜盾牌轰然砸在吕雉脚边。
飞溅的碎石擦过刘邦脸颊,在皮肤上割出细小的血线。
张良的玉簪在这瞬间化作流光,簪尾凝结的星屑在空中织成网罗,堪堪挡住范增袖中射出的三枚骨钉。
\"亚父何必心急。\"项羽单手按在战戟末端,暗红披风在星图映照下仿佛浸血的旌旗。
他额间饕餮纹突然泛起青光,与刑天虚影额头的图腾形成共鸣,\"当年巨鹿之战,本王连章邯四十万刑徒都不曾放在眼里。\"
陈胜突然闷哼着捂住腰间木牌,那半枚骊山虎符正在他掌心剧烈震颤。
戍卒粗麻衣襟下渗出黑血,竟与甬道岩层裂缝里涌出的赤砂混作一处。
田横挣扎着掷出墨规,青铜量器在空中展开成八卦阵图,将陈胜与十二道青铜面具之间的地脉生生截断。
\"是地龙翻身!\"张耳突然喷出一口黑血,他胸前的墨家印记正在灼烧衣料,\"他们带着骊山地宫的死气...\"话音未落,整条甬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众人腰间佩玉同时指向东南巽位。
吕雉踉跄着抓住刘邦臂膀,染血的裙裾拂过之处,青砖缝隙里突然钻出细小的青铜枝桠。
十二道青铜面具齐刷刷转向巽位,卦象铜铃发出尖锐蜂鸣。
最前方那人突然抬起右手,虎符缺口处射出的红光竟在空中凝成阿房宫废墟的幻影。
刘邦怀里的骰子疯狂旋转,每一面都映出吕雉不同装扮的侧影——当画面定格在头戴凤冠的妇人时,赤霄残柄突然迸发龙吟。
项羽的战戟在这瞬间劈开星图,刑天虚影的六件兵器同时刺向地脉裂缝。
范增的鸠杖却诡异地拐向张良后心,杖头鸱鸮张开利喙直取咽喉。
电光石火间,吕雉广袖中飞出一串桃木算筹,精准卡住鸠杖机关,九枚算筹上的刻痕竟与张良先前画出的三垣星图完全吻合。
\"项王可听过'七月流火'之象?\"张良突然朗声问道,指尖星屑凝成的玄鸟正啄食着范增杖头磷火。
他雪白的中衣被剑气割裂,露出心口处墨色黥纹——那分明是缩小版的骊山舆地图。
项羽瞳孔骤缩,战戟在掌心翻转出炫目银花。
刑天虚影的青铜斧钺突然调转方向,重重劈在众人脚下的巽位地砖。
整块青石应声碎裂,露出下方汩汩涌动的赤色泉水——那水面倒映出的却不是在场任何人的身影,而是十二张狰狞的青铜鬼面。
吕雉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血珠坠入赤泉,竟在水面燃起幽蓝火焰。
刘邦感觉怀中的妻子突然轻得像片枯叶,她发间的桃木香混着血腥气,让他想起沛县那株被雷劈焦的老桃树。
当年他就是在那树下捡到赤霄残剑,而此刻剑柄的灼热正沿着血脉烧进心脏。
\"刘季。\"吕雉突然用闺中旧称唤他,染血的指尖在他掌心画着复杂卦象,\"还记得我及笄那年,你在桃树下说过什么?\"她的瞳孔深处泛起与骊山虎符同源的紫气,广袖中滑落的龟甲正被赤泉浸成血色。
范增的冷笑刺破凝滞的空气:\"好个天命所归的沛公夫人,原来早就...\"鸠杖突然爆开漫天黑羽,每片羽毛都刻着细小的饕餮纹。
张良的玉簪应声碎成齑粉,星屑在黑羽中炸开万千光点,将整条甬道照得如同白昼。
在这片诡谲的光影中,十二道青铜面具同时抬手摘下斗笠。
卦象铜铃的嗡鸣戛然而止,赤泉水面的幽蓝火焰突然蹿起三丈高。
刘邦感觉掌心的骰子快要裂开,那些不断闪回的吕雉面容终于定格成此刻——她唇角噙着血,眼中却含着春水般的笑意。
项羽的战戟突然发出龙吟虎啸之音,刑天虚影的六臂同时结出法印。
地脉深处传来编钟奏响的韵律,与阿房宫废墟的瓦砾声交织成诡异的安魂曲。
张良的星图粉末在火焰中凝成展翅的玄鸟,每根尾羽都指向赤泉水底的某个方位。
当最后一片黑羽落地时,十二道身影已呈北斗阵型将众人围住。
他们脸上的青铜面具开始浮现血色纹路,那图案正是赤霄剑柄的灼痕与骊山虎符缺口的结合体。
吕雉的裙裾突然无风自动,那些被赤泉浸透的龟甲片自动排列成六十甲子轮回的图案。
刘邦将妻子往身后带了带,赤霄残柄在掌心烙出焦糊的印记。
骰子某个棱角突然刺破皮肤,鲜血滴落的瞬间,他看见十二张面具同时转向自己——那些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与吕雉眼中如出一辙的紫色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