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糟糕的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那最可怕的猜测,变成了残酷的现实,低声禀报道:
“但是无悔老祖,从昨天到现在,彻底失去了消息!”
“我们派去暗中接应和观察的,也全都联系不上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孙宇的声音,最终消散在了一片更加沉重的死寂之中。
“笃!”
孙能敲击扶的手指,猛地停了下来。
整个厅堂,瞬间陷入了绝对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安静。
那骤然停止的“笃”声,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孙宇的心口上。
他猛地一颤,仿佛被扼住了喉咙,剩下的话语全都堵塞在了胸腔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正堂之内,死寂如同凝固的深渊,吞噬着最后一点摇曳的灯火光芒。
孙能那落在虚空中的目光,终于缓缓地、一寸寸地移动,落在了下方脸色惨白如纸的儿子身上。
那眼神,深邃、冰冷,不带丝毫温度,像两口幽深不见底的寒潭,让孙宇接触到的瞬间,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仿佛坠入了冰窖。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可怕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令人骨髓都发寒的平静。
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致的死寂和压抑。
“呵……”
一声极轻、极淡的,仿佛自嘲,又仿佛叹息的声音,从孙能紧抿的唇间逸出。
在这绝对安静的环境里,这声轻呵,却如同惊雷一般,清晰地传入了孙宇的耳中。
孙能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冰冷的红木椅背上,他缓缓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揉了揉自己紧锁的“川”字眉心。
这个动作,缓慢而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一种即将爆发的恐怖力量。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低声重复着孙宇最后的话,声音沙哑,像是生锈的铁器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看来,是真的了。”
孙能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块巨石投入了死水潭,在孙宇的心湖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父亲……”孙宇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无悔老祖他……他真的……”
“死了。”
孙能替他说出了那个最残酷、最让人无法接受的答案,语气平静得可怕。
没有疑问,没有猜测,只有冰冷的陈述。
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比如,天黑了,该关灯了。
但这两个字,却蕴含着足以将整个孙家,甚至整个帝都都震动得地覆天摇的力量!
大圣境强者!
那可是孙家的定海神针,是孙家屹立于帝都之巅的底气所在!
现在,就这么……没了?
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在不久前,还只是一个任由他们拿捏的小人物,秦阳……给杀了?
孙宇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这怎么可能?!
那可是孙无悔!横行无忌,睥睨天下的大圣境老祖!
怎么会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一定是!
“不……不可能的,父亲!”孙宇猛地抬起头,眼睛因为充血而显得有些赤红,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辩解道:
“那个秦阳!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有点奇遇罢了!”
“无悔老祖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栽在他手上!”
“他肯定是用了什么阴险狡诈的手段!对!一定是这样!”
孙宇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尖锐,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才能驱散心中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肯定是偷袭!或者是下毒!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卑鄙伎俩!”
他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恨意而扭曲着,显得有些狰狞。
“这个杂碎!他不仅杀了无悔老祖,之前……之前他还敢对我动手!”
提到这个,孙宇的眼中瞬间燃起了刻骨的仇恨之火。
那一次在海城的耻辱,被秦阳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打得鼻青脸肿,如同猪头一般,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他本以为,等无悔老祖出手,那个秦阳就会像蝼蚁一样被碾死,他所受的屈辱,也能百倍千倍地奉还!
可现在……
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秦阳不仅活得好好的,还反过来,杀了他们孙家引以为傲的老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父亲!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孙宇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他上前一步,几乎是恳求,又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们必须为无悔老祖报仇!必须将那个秦阳碎尸万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把他挫骨扬灰,难消我心头之恨!难泄我孙家之怒!”
他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却浑然不觉。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秦阳!不惜一切代价!
孙能冷漠地看着状若疯狂的儿子,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直到孙宇因为激动而剧烈喘息,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他才缓缓开口。
那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更加不带一丝情感,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寒风。
“报仇?”
孙能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冷酷的弧度,那笑容,比哭更让人心寒。
“你以为,我需要你来提醒吗?”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孙宇因为激动而涨红,又因为他的话而瞬间煞白的脸。
“无悔的命牌,在消息传回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黯淡无光了。”
孙能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权威和冰冷的杀意。
“我自是知道,他已经死了。”
“也自是知道,这笔血债,该由谁来偿还。”
他的语气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万载寒冰,冻得孙宇灵魂都在颤栗。
父亲知道了。
他早就知道了。
只是,他一直没有说破。
他在等,等所有的消息汇总,等确认这残酷的现实。
孙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父亲这如渊似海的城府和冰冷的气场面前,他刚才那番激动的叫嚣,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幼稚。
孙能没有再看他,目光重新投向了前方空旷的大厅,眼神变得幽深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