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位阿兹海默症患者变清醒，更像从一场大眠中醒来。
这世上，很难有比一觉睡到自然醒时，更让人感到美好惬意的了。
如果有，那就是醒来后睁开眼，就能看到日牵夜挂的人就在跟前。
裴奶奶眼里的欢喜满到溢出来，她握起裴靖雯的手，想要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她的眼角余光里，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欸？”
裴奶奶侧过头，仔细打量那个人的脸，忽然把孙女向前一拉。
“小伙子，这就是我孙女，是不是很好看？”
“嗯，”顾长安点头，笑道说：“确实很好看。”
早些时候，二人就曾有过这样一场清醒的约定。
但顾长安早当她已经忘记，可没想到当裴奶奶的记忆续上弦时，竟然还能记得。
裴靖雯还不明所以，只当奶奶是觉得顾长安有眼缘，当即便说道：
“奶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我对象。”
“对象？”裴奶奶眼睛逐渐瞪大：“真的？”
“当然是真的，”裴靖雯脸红地嗫嚅问：“你觉得怎么样？”
她知道奶奶的心愿，也明白那是老人家希望她能有个伴，不至于孤零零一个人过日子。
“我觉得……”裴奶奶几度在顾长安身上来回打量。
老人家心里更迫切希望的，是想用自己一生的阅历，帮孙女去鉴别所托是否非人。
终于，裴奶奶笑了出来：“极好。”
“呼……”
裴靖雯长松了口气，她不在乎这是在骗，重要的是奶奶能满意。
而被当模特一样瞧了大半天的顾长安，此刻也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后，他指了指厨房，“你陪奶奶好好聊天，我先去做饭。”
菜早就买好了，而做饭这种事，他早在上辈子就会了。
沉默多时的护工也趁机开口：“顾先生，我来帮您打下手。”
裴靖雯原本还犹豫，但看到护工进去帮忙后，也就放下心。
奶奶的清醒的时间不会太长，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又变糊涂。
所以她就将自己近况拉成简短家常，同奶奶分享了出来。
裴奶奶则很认真在倾听，没有插话，只是想尽可能多了解孙女的事。
而这在寻常人家再正常不过的一幕，却是她们祖孙俩难得的片段。
因为阿兹海默症不可逆，患者只会清醒愈少，糊涂愈多。
时间越往后拉长，这份相见不相识的痛苦，就会越发显着。
没多长时间，裴奶奶伴随着一瞬怔神，脸上笑容消失。
她看向一旁还有说有笑的裴靖雯，疑惑地问：
“你是谁啊？”
裴靖雯微微一怔，立马切换话题说：
“奶奶，你猜猜我是谁？”
“去去去，别拿我这个老婆子寻开心。”
裴奶奶耷拉了下眼皮，一副婉拒的表情。
又过了一会儿，顾长安把菜从厨房里端出来，护工端着米饭。
瞧见又糊涂了的老太太，他无奈地拍拍手：
“吃饭啦。”
……
狮城俱乐部。
王婉君把晚上应酬的地点选在了这里，今天这场晚宴的主角有两个。
一个是心悦商厦的总经理季淑云，另一个是华南商厦的总经理孙国昌。
牵桥搭线的徐有田自然也在，一番寒暄的前话过后，他就先一步直入主题。
“咱都这么熟了，也合作过很多次，再客套的话咱就不讲了。”
“我们厂最近新生产了一批旗袍，想在您二位商场里拿个好点的专柜。”
“具体情况，就由我们钟书记的秘书小王，来跟您二位好好说说。”
说完，徐有田冲王婉君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接过话茬道：
“季总，孙总，很感谢今天您二位的到场，咱们就直奔主题了。”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顾长安这个部门毕竟没名分，所以只能把钟玉林给搬出来。
王婉君微微一笑，继续开口说道：
“我们想在心悦和华南两座商场，寻个一楼较为显眼的专柜位置。”
“毕竟是新服装，我们需要快速检验市场接受度，希望您二位能理解。”
心悦和华南，是海昌最大的两座高端商厦。
因此，能不能在一楼拿到专柜位置，就显得尤为重要。
毕竟一楼人多，曝光量和知名度也能水涨船高地打起来。
就在她话音刚落，季淑云和孙国昌都不约而同地轻声一笑。
“可能不太行，”季淑云开口说道：“一楼专柜，我们通常都是留给大品牌的。”
孙国昌也附和道：“要是像梦特娇那样有名，自然可以，但新品牌的话，照惯例只能上楼。”
王婉君了然地点头，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但，她并不认。
铺货进线下卖场，这是既定的大策略方向，不能有任何将就。
要不然，铺了跟没铺一样，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
“我特别能理解您二位的顾虑。”
王婉君组织了下语言，说道：
“大品牌确实有现成的知名度和客户基础，但顾客的消费需求也是在不断变化的。”
“如今市场竞争越来越激烈，商场要想脱颖而出，就得尝试挑战点不一样的玩法。”
“我们的服装虽然是新品牌，但这也意味着它没有束缚，拥有鲜活的生命力。”
“我可以保证在海昌别的商场都看不到，只把这份新鲜感留给心悦和华南。”
“同时，我们也跟电视台和报社建立了合作关系，会投入大量资源来进行宣传。”
“而心悦和华南，则会完全承接我们推广拉来的客流。”
说着，王婉君就把跟电视台和报社的合作推广协议，拿给了他们看。
这是她今天下午专门现拟好的合同，并都盖好了公章。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那番说辞可以落地。
“如果能给我们一个在一楼设专柜的机会，这会是一场双赢。”
说罢，王婉君又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了二人面前。
照片里，裴靖雯穿着凤仙紫旗袍，袅袅婷婷，绰约如仙。
“这是我们在广告拍摄现场，随手拍的旗袍上身效果图。”
“等过两天，更专业的效果图就会做出来，您二位觉得如何？”
季淑云和孙国昌瞬间眼前一亮，相互拿着照片不停传看。
“好极了，”孙国昌忍不住称赞道：“这可比林妹妹还好看啊。”
季淑云也开口说道：“要是能做成大幅海报挂出来，会很吸引眼球。”
王婉君笑着说：“季总这个提议好，我回头就安排人落实。”
二人放下照片，彼此交流了下意见，季淑云抿了抿唇，开口说道：
“看你们下这么大决心的份上，机会可以给，这分成你们想怎么算？”
“目前的话，暂时是七个点。”
“那服装的定价是多少？”
“48块8。”
“这个价格……有点贵了吧？”
王婉君苦笑一声：“我们前期成本投入太大，再不回血厂子都得倒闭。”
他们二人自然是懂行的，光电视广告全天轮播的花费，就是笔天文数字。
再加上服装厂在海昌也真算不上大厂，这句话可信度其实还挺高的。
“那要不……”孙国昌笑了一下：“就试试？”
“我觉得没问题。”
季淑云想了想说道：“但有前提，如果销量很惨淡我就撤专柜，要是能同意，咱们就签合同。”
话音刚落，王婉君立刻从包里取出两份拟好的合同。
“感谢季总和孙总能给机会，我对我们的旗袍也有信心！”
“呵呵……那就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