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爷爷说您暑假一直在松三。我来松宁陪您几天可以吗?”
“你们这是怎么了,一个一个都想往这里跑啊?”
秦元玉陪阮小健回家的路上,接到了秦不觉的消息。拖着一身疲累的她,只能打消回市区探望父母的念头。
微信公众号信息推送的事看着很小,可若是秦不觉和闻映台心里藏着什么结,只怕会影响后续工作,对于两个在“壮腰”过程中摸索成长的年轻教师来说,是种阻碍。
她确实得和侄儿好好聊聊。
如此想着,秦元玉低头就问身旁的阮小健:“你愿意做一件体积大一些的陶塑作品给我当礼物吗?我想把它送给友好校的老师。”
“好啊!”阮小健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开心,“您有想要的样子吗?我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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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松宁三中的气质很不一样了!”
“是吗?哪里不一样了,说说看。”
“嗯,绿地、操场、教学楼、食堂、停车位……还有那边的棚子,这边的工地……很多地方都有变化,就和我们嘉桥中学一样。可要说气质方面的具体改变,我暂时没法表述到位。总之,也和我们嘉桥一样,看着积极了很多、认真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秦不觉再次跟秦元玉来到松宁三中。甫进校园,他就开始感觉莫名的变化——那种变化,不止是增建的活动场地、清理整修过的绿化带、窗明桌净的食堂、划分整齐的停车位、粉刷过的教学楼外墙……而是一种由内而外透出的、让人感觉舒适与振奋的气象!
在参观校园的过程中,看着正在巡逻的安保人员顺路俯身清理草坪中的杂草,秦不觉自己都忍不住把几片落入绿化带的枯黄叶片从中拣了出来,顺手还为园中的栾树重新绑了绑松掉一根绳子的支撑木架。
秦元玉挺高兴侄儿给出这种“没法表述到位”的评价,还一口一个“我们嘉桥”。
她与秦不觉一起扎好树木支撑架的绳子,邀请:“奖励你为我们松宁三中做绿化清洁维护,走,去陶心阁看看吧?区里帮我们想办法进了新设备。”
“手工课堂还能由区里增添新设备?”秦不觉好奇,大步往教学楼上去。
“怎么,我们就不能新设备了?”秦元玉上楼的脚步比秦不觉还要矫健。
“那不是因为我们嘉桥的很多物件都是章校淘来的吗?”秦不觉解释说,“就昨天晚上,他还在朋友圈里露了展台、桌子、椅子还有锅碗瓢盆。”
“哟,章校这是要干什么呀?”听章形树淘的都是家居饮食相关的物品,秦元玉也好奇起来,“难道他想办校园美食节?”
“他在圈里留的言是‘开心的任务’,没准还真是。”秦不觉琢磨着,“我要不要和奶奶学两道豆腐菜,到时候也露两手?”
“先别说‘豆腐菜’。”等侄儿进了陶心阁,秦元玉忽地关了门,“老实告诉我:你遇着什么事了?还有,和映台闹什么矛盾呢?”
“……没有!”秦不觉不敢与姑姑碰撞目光,顾左右而言他,“啊哟,这添的是台什么机器呀?这么大?”
“这叫电子陶烧窖。”秦元玉不得不先解释,“有了它,学生捏的作品就可以成批次烧制。可以方便学校展览,也可以给他们自己长时间保存,还利于赠送。”
“赠送?送给谁啊?”秦不觉真害怕姑姑再追问,索性打破沙锅问到底。
“赠送共建单位呀,有派出所、社区、医院、养老院、绿化公司、环卫所、沿街商会还有松宁新区的几家科技企业……”秦元玉目测操作台上一批正在晾干的陶坯,感觉有些不够送的。
“这么多?”秦不觉挺惊讶。
松宁三中就算有了姑姑这样的好校长,也不过“壮腰”一年多,“豆腐校”的名声只怕还在,有那么多单位愿意与这所学校共建吗?
“提醒一下:别自我看轻哈!”秦元玉猜到了侄儿的心思,“区里为帮我们学校走出去、请进来,特地搭的共建平台,促动周边相关的单位,还有可以让学生参访的企业都加入进来。人家和我们相互往来,为学生拓展见识、开展实践提供机会,我们赠送人家一些学生的手工作品,理所应当!学生都愿意制作赠送的作品,说这是我们松三开心的任务!”
“嗯,是挺开心的。”秦不觉揶揄,“就是您得不停地买陶泥,还得帮艺术老师泡泥巴。我姑夫都向爷爷奶奶告状,说您指甲里的泥洗不干净,是校长带头违反行规!”
“哂,我这也是开心的任务!”秦元玉可不怕侄儿排喧,故意冲他晃了晃手,“我不信临江区没帮你们嘉桥搭建过共建共享平台。只怕你们章校也想着怎么回报人家呢!”
秦不觉想起学期初,学校的确开了“以党建为引领,促进学校与所属区域共建合作”的专项会议,自己还被叫去负责拍照,区里的负责人的确专程赶来的。
可是,他“花尾巴孔雀”的小傲娇又露出不甘心来:“听起来,您这边的共建单位好像比我们嘉桥的多?你们学生比我们嘉桥的学生条件还要好!”
松宁区一半地处郊区,结果能交流互动的单位比位于市区的嘉桥还要多还要好,就算是他姑姑的学校,秦不觉也有点醋酸味!
“瞅你那小肚鸡肠!”秦元玉嫌弃,“我现在不用问,都知道你和映台之间有什么问题。嗨,提醒你:你们是‘师徒’更是‘壮腰同事’,该合作还是多合作哈。”
“咱们秦家的老师有那么小气吗?”秦不觉嘴里不服气,可心里的委屈已迅速冒了出来。犹豫中,他拿出了手机:“姑姑,我想问问……”
“说。”秦元玉又一次蹲身下去,为学生翻弄泥块。
“你们对口居民区的学生家长还嫌弃学校,还嫌弃老师吗?会不会有家长还为这个吵架,说话很难听?不管你们的老师怎么做,他们还是挑三拣四的?”
这一连串的疑问吐槽出来,秦元玉终于能猜到侄儿的心结在哪里了?
她举着一块陶泥站起来,走近秦不觉:“傻小子,感觉委屈,找不到方向了吧?”
秦不觉盯着那块黑乎乎的陶泥,沉默了片刻,点头:“嗯!”
他可不敢说自己冲动之下去找了李冰黎,差点说出想跳槽的话。更不敢说自己是被李冰黎挑明的“不甘心”,一时理不清思路才跑来松宁找姑姑。
秦元玉叹了一口气,不再追问,只将陶泥硬塞到秦不觉手里,“来,你来半天,耽误我不少时间,也帮我们捏个作品吧。正好和学生新做的那一批一起晾好,放进新窑炉一起烤。也算分享你一个开心的任务。”
“姑姑,您还没回答我呢!”秦不觉抓着湿乎乎的陶泥,很是不自在。
“任务没完成,我有权拒绝回答。”秦元玉强调,“等你捏好作品再告诉你!记得,我还有要求!”
“啊?您还有要求?”
“对,你的作品得体现‘壮腰’含义。我给学生也是出的这个题。到时候,你的作品要和我们学生的作品比一比的。你可别被比下去了!”
***
“嘿嘿,大军,我就猜到,你这时候应该在这。”
“嗬,大热的天,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盛夏高温,酷热的白天,章形树在快完工的改造库房里四处转悠着,拿了工具比比划划。时至傍晚,他才慢悠悠地放下工具,出门到桥对过新装新开的品牌老铺买了两样熟食,驾车来到临江附校。
进了校门,他不用安保人员指引,直奔临溪梦园。
汪进军果然在园子里忙碌着——一校之长高捥衣袖、带着草帽,脚踩木凳,手抓工具,恰像果农老伯一样在树上收取着什么。
章形树取下遮阳墨镜,眯眼向树上瞧了瞧,只见刚栽种不久的桂花树顶上满是形状多样、颜色丰富的小牌子,就问:“你们这挂的是什么呀?”
“学生的心愿牌啊!”汪进军亮出手中几个挂牌,回答,“中考誓师前,我带着几个班的学生亲手挂上去的。”
“怎么,明天公布成绩,你心里紧张,所以来看这个?”章形树往石台上放下熟食,拧开了饮料,等着汪进军。
“说不紧张,是假的。你肯定心里也在打鼓!”汪进军从树上下来,搓了搓手,接过饮料瓶,大口喝着,“‘壮腰’一年多,谁不希望看到些成果?我希望集体努力的成果能给学生、给家长一个惊喜,也能给对口居民区、给关心我们发展的人一个有力的证明。”
“证明市、区带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啊!”章形树的手用力拍了几下桌子,仿佛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可不管学生考得怎么样,他们在临江附校和我一起努力过,一起在这园子里种过希望,一起‘壮过腰’,就是好样的!”汪进军转头看着桂花树。
恰有晚风吹来,吹得那些心愿牌不停地摇摆,相互轻轻碰撞,似乎学生在不安地私语一样。
“你打算?”章形树感觉汪进军可能给自己又新设了任务。
“我打算等成绩出来,给毕业生办一次欢送会,把他们的心愿牌夹在‘壮腰证书’里。”汪进军取出一包订制的证书。
章形树打开来,发现“证书”印着临江附校与临溪梦园的照片,其中有汪进军亲手写的寄语:“梦在远方,梦在脚下,记得我们一起‘壮腰’的开心时光。无论你既将去往何方,请挺起脊梁,认真地大步向前!”
“呵,你这是要为他们延续空间育人的‘壮腰’效果啊!”章形树赞叹。
此时,汪进军接到了金博士打进的电话,猜测:“您这会来电,应该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吧?”
“没错、没错,是开心的任务哈!”金博士在电话那头乐着,“市、区决定帮你们加大‘壮腰’的宣传力度,明天安排新闻媒体现场采访,要直播的噢!”
章形树听着却有些着急:“哎呀,我还有开心的任务没布置给秦不觉那家伙开展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