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晶桥,横跨百里。
流光收敛,化作一个绝美的人儿。
眼前,紫霞垂落,凝作穹顶华盖;瑞气蒸腾,幻化琼楼玉宇。
云净梵神色复杂。她悠悠一声轻叹,脚下生莲,步步踏入。
一个紫袍老者端坐在玉桌旁,静静品茗。
云净梵上前施礼:“见过大长老!”
她正色说道:“本座推演过万千可能,却万万想不到,那人竟是大长老!”
翰海镇的事,到现在,云净梵哪还不明白其中的究竟?
这就是一个局。
叶逸情遇袭,自己救援,受伤,被封印修为,沦落至翰海镇。
圣域有大修,暗令翰海荣家,以幻幽封天阵为监牢,献祭翰海镇修士,以供赤血妖蝠一族,淬取金瞳血精来补全道缺。
每二十八年一次,前后历时六百年,献祭修士约四万!
今年刚好是献祭之年,自己于是被困翰海镇。
师尊强行打断这场献祭。
翰海妖族绝望之下,大举进攻翰海镇。
自己被逼至极致,这才爆发,破而后立,《净天琉璃诀》圆满。于是渡雷劫,完美结丹!
整个局,其实就是一场试炼,是一场精心为自己量身打造,让自己游历红尘、体验情劫的试炼!
这场试炼,以十数万居民、三万妖兽、两尊妖王为局。
最终,翰海妖族全军覆没,而翰海镇居民死伤数千!
这个局中,自己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死了那么多的人和兽……
云净梵不敢置疑自己的师尊。
但她深恨圣域中的那位大修。
为了一己之私,而献祭修士四万。
当诛!
云净梵已下定决心,回去后,定当找出此人是谁。然后,杀之!
她万万想不到,这人却是圣域大长老,紫极真人!
怎么会是他?云净梵不敢相信。
圣域中,除师尊外,紫极真人便是最关照她的人。紫极真人也是云净梵除师尊外,最敬仰的人。
在云净梵心中,紫极真人德高望重、悲天悯人、心怀天下。
云净梵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种事。
四万修士的命啊!
“为什么?” 云净梵叹道。
紫极真人眼里闪过伤痛:“本尊当年结婴时,出了意外,虽侥幸结婴,但道基大损,必须补全。为此本尊费尽心机。”
“之后,翰海荣家主动找上本尊,奉上金瞳血精。本尊用过后,大见神效,于是厚赐荣家。此后每二十八年,荣家献上金瞳血精三份,一直到今天。”
紫极真人正色说道:“本尊愿以道心发誓,翰海镇血祭的事,本尊从不曾听闻。若是早知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那金瞳血精,本尊断然不会服用!”
紫极真人不管是论实力,还是论地位,在圣域中,都仅次于太素真君。在一个小辈面前,他愿以道心为誓,可见其诚意。
云净梵淡淡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座错怪大长老了。”
紫极真人笑道:“圣女有此误解,理所当然。”
他一拱手:“本尊恭祝圣女成功结丹。年仅六十,九重雷劫,完美结丹。圣女不愧是当代天骄榜第一啊,确实碾压当代,无人能及。”
云净梵微微一笑:“大长老过奖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云净梵便告辞。
看着她离去,紫极真人赞道:“经此红尘洗练,这丫头倒是脱胎换骨了。本尊还以为她会纠缠不放。”
他摇头,叹道:“这世间黑白,什么时候泾渭分明过?执着于正邪之辨者,最终不过是画地为牢啊!”
远去数十里后,云净梵按下遁光。
凌立九霄之上,她看着脚下的风云,默默出神。
大长老说,“不曾听闻”,这定是真。
但,大长老定是心知肚明,这金瞳血精从何得来。
他只是不闻不问,默许这一切发生。
还有自己的师尊、自己的娘亲。
她必然早就知道翰海镇血祭一事。
但大长老有几分可能晋阶化神。
师尊也不愿他道基有损。
于是也不闻不问。直到大长老道基补完,金瞳血精可有可无。
师尊便用这翰海镇,布了一个局,为自己试炼同时,尽诛翰海妖族,为死去的四万修士报了仇。
所以……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黑白分明?
不过是 ——
有人执棋,有人为子;
有人问心无愧,有人自欺欺人。
要走了啊,看着这座简陋的小院,叶逸情心里充满了不舍。
这里,有太多刻骨铭心的回忆!
欢笑与泪水,爱恨与生死,都在这里交织成永恒。
可命运如刀,终将一切斩断。
叶逸情潇洒地挥了挥手,叫了声:“小白,走啦!”
小白 “呜噜噜” 一声,眼里渐渐有了神采。它缠了上来,然后好奇地看着叶逸情。
叶逸情宠溺地拿手指点了点它的头:“云净梵走啦,想见到她,得好几年后了。”
小白高兴地点了点头。
叶逸情……
这头龙,有点独。
后宫的不安稳因素啊!
最后看了眼小院,叶逸情有些伤感。
来圣域时,三个人,开开心心,喝着灵酒、品着灵果。
离去时,就他一个。
不空仙人生死不知。
林疏月也生死不知。
林疏月肯定能逃过那场劫难。
毕竟自己引开了妖兽,且,什么隐身符、匿踪符、镜光符、羽落符,都给了她。
叶逸情已拜托云净梵,找到林疏月,送回天霄峰。
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自个去找,得找到猴年马月。
云净梵是圣域圣女,找人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云净梵一口答应。
侍妾而已,她不在乎。
这个世界道侣是妻,侍妾是妾。妻妾之间的地位,可比前世要分明的多。
叶逸情很担心林疏月。
却不知她现在在何方,过得怎样?
“公子!”
林疏月痴痴唤道。
窗外有花,花繁叶茂,林疏月眼里,却只见凛冬。
她在这一切都好。就是,太想公子了,往死里的想。
那天用羽落符,跳下飞舟。再用镜光符,制造幻影。再用隐身符,隐去真身。最后用匿踪符,躲于石旁。
林疏月提心吊胆,怕到不行,每一息都像被拉长成了一年。
符篆的灵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 最多小半个时辰,她便会像褪去伪装的猎物,彻底暴露在妖兽的视线中。
片刻后,一只长得像狼,但却大了很多,凶狠了太多的妖兽跑来,在这东嗅西嗅。
林疏月的心正提到嗓子眼时,那头妖兽忽然间倒在地上,像是蜡烛一般,融化掉。
然后一个女修莫名出现。
她明明就在那,林疏月却看不清其真容。
她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出来吧,没事了。”
林疏月捂住嘴巴,眼泪立即就流了下来。
她哽咽着叫道:“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