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楚天雄、楚清以及石亭外的林芳心中炸响！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与绝对的自信，仿佛那烽火城主的外甥，年轻一辈的天才林文，在他方荡眼中，真的就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楚天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化为一声苦笑，夹杂着深深的敬畏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是啊，自己还在担心什么呢？
这位方丹先生，连那实力深不可测，凶名赫赫的万蛇郎君都能轻易制服，甚至逼得对方心甘情愿认主，连仙台楼这等藏龙卧虎之地都能视若无物，强硬慑服管事，一个林文，又算得了什么？
或许在先生这等真正的强者眼中，所谓的年轻天才，真的就只是跳梁小丑，不值一提吧。
他先前那点担忧，现在看来，简直是杞人忧天，甚至是对先生实力的一种……不信任。
想到这里，楚天雄心中微微有些惭愧，同时对方荡的敬畏，又加深了数层。
楚清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此刻更是异彩连连，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星光。
方先生……好霸气！
“跳梁小丑”！
这简直是她听过的，最狂傲，却又最让人信服的评价！
那个林文虽然气度不凡，看起来也颇有实力，但在方先生面前，似乎真的就黯然失色，连被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看向那辆马车的目光，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崇拜和一丝丝少女情怀的悸动。
这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强者！
与他相比，以前在流星城见过的那些所谓青年才俊，简直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不值一哂。
而站在石亭外的林芳，则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再次掩盖了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跳梁小丑……
她想起了自己在黑风寨的那些日子，想起了自己曾经也算是威震一方的首领，但在方荡面前，却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轻易就被一枚丹药掌控了生死。
或许，在方荡眼中，自己当初，恐怕也只是一个稍微强壮一点的“跳梁小丑”吧？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屈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冰冷的现实感。
她必须牢牢抓住这根“稻草”，不，是这棵“参天大树”！
只有依附于他，自己才有可能摆脱过去的阴影，才有可能……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角落里，被安置好的万蛇郎君，那张布满褶皱和伤疤的脸上，咧开一个无声而狰狞的笑容。
主人说他是跳梁小丑，那他就是跳梁小丑！
敢挑战主人？等死吧！
最好主人能把他打残，然后赏给自己……嘿嘿嘿……
他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对于即将到来的“切磋”，充满了病态的期待。
方荡的身影消失在车帘之后，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听涛苑”内，再次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楚家众人看向那辆马车的目光中，除了敬畏，更多了几分理所当然的信服。
“好了，都别愣着了。”楚天雄定了定神，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起来，“各自去安顿房间，检查行李，熟悉一下环境。清儿，你去看看方丹先生那边，有什么需要，尽量满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住，没有先生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打扰先生清修。”
“是，父亲。”楚清脆生生地应道，脸上带着一丝欣喜，能为方先生做点事情，她求之不得。
“是，家主！”其余护卫和下人也连忙躬身应是，动作麻利地开始忙碌起来。
楚清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怀着一丝忐忑和期待，缓步走向那辆停在院门口，显得格外神秘的马车。
林芳看着楚清的背影，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还是没有动，只是更加恭谨地垂手站在原地，扮演好一个侍女的角色。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她表现的时候。
楚清来到马车前，犹豫了一下，才轻声开口道：“方先生，您……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比如饮食，或者……其他的？”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少女特有的清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车帘微微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掀开。
里面传出方荡那平淡无波的声音：“不必。”
仅仅两个字，简洁，冷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楚清微微一窒，心中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敬畏。
她知道，这位先生性情古怪，不喜与人亲近，自己贸然前来，或许已经有些唐突了。
“那……那清儿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她连忙躬身行了一礼，小声说道，“先生若有任何吩咐，随时……随时都可以叫我。”
说完，她不敢再多停留，红着脸，有些失落地快步退回了石亭。
楚天雄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方丹先生这等人物，岂是寻常女子能够轻易接近的？清儿的心思，恐怕要落空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让清儿保持清醒，不至于泥足深陷。
毕竟，方丹先生的来历、目的都充满了谜团，与他牵扯过深，对楚家而言，未必是福。
众人各自忙碌，偌大的“听涛苑”渐渐有了些人气。
亭台楼阁被收拾妥当，房间也被分配下去。
楚天雄自然是住在主楼正房，楚清则选了旁边一处临水的阁楼。
护卫们则分散在院落四周的厢房，既是休息，也担负着警戒的任务。
林芳被安排在靠近院门的一间偏房，与普通侍女无异，但没有人敢真的把她当成普通侍女看待。
至于万蛇郎君，则被安置在主楼旁边一间宽敞的空房内，里面除了必要的床榻桌椅，几乎空无一物，显得有些阴冷。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反而乐得清静，闭目养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方荡的马车，则始终停留在院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如同一个沉默的宣告，昭示着这座院落真正的主人是谁。
时间缓缓流逝，夕阳西下，给这座精致的庭院披上了一层金色的余晖。
仙台楼的侍者送来了丰盛的晚宴，各种珍馐美味，灵气充沛的食材，摆满了石亭内的石桌。
楚天雄再次犹豫着，是否应该去请方荡一同用膳。
“父亲，我去吧。”楚清主动请缨，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楚天雄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注意分寸。”
楚清再次来到马车前，恭敬地禀报道：“方先生，晚膳已经备好，您……”
“送一份到车上来。”这次，没等她说完，方荡的声音便传了出来，依旧平淡。
“是！”楚清心中一喜，连忙应下，转身吩咐侍者准备食盒。
很快，一份精心挑选，最为精致的菜肴和灵米饭被装入食盒，由楚清亲自提着，送到了马车前。
车帘被掀开一条缝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接过了食盒。
“有劳。”
淡淡的两个字传来，车帘便再次落下。
楚清看着那紧闭的车帘，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有失落，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满足。
至少，先生回应她了，还说了“有劳”。
她回到石亭，楚家众人也开始默默地用膳。
虽然身处皇城最顶级的客栈，享用着无比丰盛的晚宴，但大家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不时地将目光投向那辆马车。
这位方丹先生，就像是一座深不可测的冰山，让人敬畏，却又难以靠近。
晚宴过后，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仙台楼各处点亮了华灯，灵石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整个楼阁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比白昼更多了几分梦幻般的奢华。
“听涛苑”内，也亮起了灯火。
竹影摇曳，流水潺潺，晚风带来远处楼阁中隐约的丝竹之声，更显得此地清幽雅致。
楚家众人各自回房休息，养精蓄锐。
毕竟，明日开始，他们就要为即将到来的种子大战做准备了，搜集情报，了解对手，都是必不可少的功课。
楚天雄站在主楼的窗前，看着院中那辆沉默的马车，眉头微锁。
皇城，果然不是流星城可比。
才刚到第一天，就遇到了烽火城林家的挑战。
那位方丹先生虽然看似不惧，但种子大战汇聚了整个王朝的天才，其中必定有比林文更强，甚至背景更深的人物。
先生的实力固然深不可测，但他的行事风格……太过刚硬，不懂转圜。
今日在仙台楼门口，以及刚才对林文的态度，虽然震慑了宵小，但也必然会引来更多的关注，甚至是……敌意。
这对于想要低调行事，借机扬名楚家的计划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有些忧虑，却又无可奈何。
这位先生，显然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希望先生能够把握好分寸，不要在种子大战开始前，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刻，马车之内。
方荡盘膝而坐，双目紧闭。
食盒放在一旁，里面的食物原封未动。
对于如今拥有太古吞灵体的他而言，寻常食物早已没有太大意义，只有蕴含精纯能量的天材地宝，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并非在休息，而是在默默运转体内的“逆流血脉”。
一丝丝淡金色的气流，在他体内缓缓流淌，修复着他这具身体曾经因为血脉被废而留下的暗伤，同时也在不断淬炼着他的肉身和经脉。
自从复活之后，他的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尤其是觉醒了太古吞灵体和逆流血脉之后，更是突飞猛进。
幽冥神眼悬浮在他的识海之中，散发着幽幽的紫光，洞察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方圆数百米之内，风吹草动，能量流转，甚至连人心中的恶意和杀机，都瞒不过他的感知。
但在方荡眼中，依旧不够看。
所谓的仙选血脉，在他太古吞灵体和逆流血脉面前，不过是笑话。
他之所以答应切磋，并非是好战，而是想看看，这所谓的皇城年轻一辈，究竟是什么水准。
同时，也是一种宣告。
他方荡，来了！
至于那个林文会不会因为“跳梁小丑”四个字而恼羞成怒，暗中使绊子？
方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巴不得对方不识好歹。
正好，拿他来试试自己新近掌握的一些手段。
杀鸡儆猴，也是必要的。
他来皇城，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也不是真的为了帮楚家扬名。
切磋高手，指导子弟，搜集情报，这些都只是掩饰。
他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
复仇！
找到机会，接近流星城的核心，然后……
一股无形的杀气，以马车为中心，悄然弥漫开来。
院落中，原本正在洒扫的几个楚家下人，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仿佛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手脚冰凉，连忙加快了动作，逃也似的离开了马车附近。
石亭旁，原本闭目养神的林芳，猛地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地看向马车的方向。
好可怕的杀气！
仅仅是无意识散发出来的一丝，就让她感到遍体生寒，灵魂都在战栗！
这位方丹先生……他到底经历过什么？心中究竟隐藏着何等可怕的仇恨？
她越发觉得，自己选择依附方荡，是一场豪赌。
赌赢了，或许能一步登天。
赌输了……恐怕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角落的房间里，万蛇郎君也感受到了那股杀气。
但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一种病态的兴奋和狂热。
这才是他的主人！
这才是值得他效忠的无上存在！
那冰冷的杀意，如同最美妙的乐章，让他残破的身躯都微微颤抖起来。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散发出如此纯粹的杀意！
而楚家的其他人，修为较低，并未察觉到这股一闪而逝的杀气，依旧沉浸在对未来和对这位神秘“方丹先生”的种种猜测之中。
方荡很快便收敛了杀气，心境重新恢复古井无波。
幽冥神眼微微转动，他的注意力，投向了仙台楼更深处。
这座楼，不简单。
里面隐藏着不少强大的气息，其中几股，甚至让他都感到了一丝威胁。
看来，皇城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不过，这才有意思。
如果对手太弱，那复仇的乐趣，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夜色渐深。
“听涛苑”内，灯火渐熄。
除了几个负责守夜的护卫，以及那辆始终保持着神秘的马车外，整个院落都陷入了沉寂。
然而，在这份沉寂之下，却暗流涌动。
楚家的期待与忐忑，林芳的野心与恐惧，万蛇郎君的狂热与嗜血，以及方荡那冰封在心底，即将喷薄而出的滔天恨意……
这一切，都预示着，皇城的风云，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就在“听涛苑”陷入沉寂之时。
仙台楼的另一处，更加奢华，灵气更加浓郁的顶级院落，“揽月阁”内。
灯火通明。
几个衣着华贵，气度雍容的年轻人，正围坐在一张白玉桌前，品茗闲谈。
他们的气息，无一不是强大而内敛，显然都是出身不凡，实力高强的年轻俊彦。
“听说了吗？今天仙台楼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个身着紫衣，面容俊朗的青年，放下手中的茶杯，饶有兴致地问道。
“哦？王兄指的是哪个不开眼的管事，冲撞了贵客？”旁边一个身材魁梧，气息彪悍的青年咧嘴一笑，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仙台楼虽然背景深厚，但总有些下人狗眼看人低，惹到来历不凡的客人，被教训一顿也是常有的事。
“非也非也。”紫衣青年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我说的，是那位被冲撞的‘贵客’。”
“据说，是来自流星城楚家的人。”
“流星城？楚家？”另一个容貌秀美，气质略显阴柔的青年嗤笑一声，“那种偏远小地方的家族，也配称‘贵客’？还能让王兄你特意提起？”
流星城在他们这些真正的皇城贵胄眼中，与穷乡僻壤无异。
“呵呵，赵兄此言差矣。”紫衣青年笑道，“若是普通的楚家人，自然不值一提。但这次楚家带来的人中，似乎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哦？怎么个了不得法？”魁梧青年来了兴趣。
“据说，楚家车队被拦下时，那位人物甚至没有露面，仅仅是透过车帘，释放了一丝威压，就让仙台楼那位据说有着凝脉境后期修为的管事，当场跪地求饶，肝胆俱裂！”紫衣青年压低了声音，眼中带着一丝惊叹。
“什么？！”
此言一出，在座的几人，脸色都微微一变。
凝脉境后期的管事，在他们眼中虽然不算顶尖高手，但也绝非弱者。
隔着车帘，仅凭威压就能让其跪地求饶？
这等手段，就算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几人，也未必能轻易做到！
“王兄，此话当真？”阴柔青年皱起了眉头，“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紫衣青年笃定地点了点头，“消息是仙台楼内部传出来的，据说当时有不少人都看到了。而且，那楚家一行人，后来被直接请进了最上等的‘听涛苑’。”
“听涛苑？”魁梧青年眼神一凝，“那可是仅次于我们‘揽月阁’和寥寥几处院落的顶级住所了，寻常的世家贵族，根本没资格入住！”
“看来，这楚家请来的帮手，确实有些门道。”阴柔青年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
“哼，有些门道又如何？”突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身着金边黑袍，面容冷峻，气息最为深沉的青年，冷哼一声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
“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手段，或者仗着什么秘宝宝物罢了。”
“真正的强者，何须如此？”
此人一开口，其余几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神色，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敬畏。
显然，这位黑袍青年，才是这群人中的核心。
“萧兄说的是。”紫衣青年连忙附和道，“不过，此人能让仙台楼如此忌惮，想必也有其过人之处。明日便是种子大战报名的日子，不知此人是否也会参加？”
“参加又如何？”黑袍青年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眼神睥睨，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今年的种子大战，魁首之位，我萧天策，势在必得！”
“任何挡路者，皆为……土鸡瓦狗！”
“也不过是我称王称霸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冰冷而霸道的话语，回荡在“揽月阁”内。
众人看到如此霸气的人，也只好像土鸡一样不断地点头，生怕惹恼了这位大佬，然后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