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蔚蓝的白云悬于天空,如同湛蓝的大海,清澈透明。
今日天气不错,深春初夏,微风中都带着暖阳的舒适。
朱厚炜仅带着秀宜阿奴阿绫三婢朝工部走去。
“臣参见蔚王殿下。”
曾尚书和工部两名侍郎先后出来迎接蔚王朱厚炜,请他进入刑部尚书值庐落座。
茶水早就准备好,值庐内除了朱厚炜和工部三名高官,还有主簿掌文书负责记录这次会议对话。
先是工部两名侍郎给出自己的建议,他们认为可以先让工部去通告京畿有名望和财力的商人,然后精准将纺织机贩卖给对方。
当朱厚炜听完工部两位侍郎的建议后,他觉得不妥,道:“北方的纺织业显然没有江南和东南发展的那么迅速。”
“纺织业首要需推广南方,工部可组织招揽南北方商人纷纷入京,从而推广纺织机的贩卖。”
“地址就设在通济渠旁边,工部抓紧建设一处小型工坊,将水力纺织机置于其中,等商人们纷纷入京后,组织观摩后销售。”
内阁首辅李东阳建议朱厚炜作为此次纺织机推广总裁官,朱厚炜的意见至关重要,当然,即便朱厚炜并没有领取这份临时设置的官职,工部也会听朱厚炜的建议。
无论工部尚书曾鉴还是两名侍郎都认为蔚王的建议言之有理。
北方的商人对纺织机的需求天然不如南方,南方商业发达,将南方商人招揽入京组织观摩水力纺织机的用途后再贩卖纺织机,无疑是最好的推广策略。
在得到蔚王授意后,工部便也知晓了接下来的工作重心。
这场小会议持续到了中午,朱厚炜离开工部后便径直去了坤宁宫。
老爹依旧守在河边钓鱼,朱厚炜背着手笑容满面走来,对弘治皇帝道:“父皇,今日收获如何?”
早有太监搬来凳子给蔚王落座,朱厚炜朝后挥了挥手,内宦懂事的也拿来一副鱼竿。
父子两人并肩坐在岸边垂钓。
“那劳什子纺织机原来用途这么厉害。”
“你大哥将纺织机弄到后宫给你母后看,你母后高兴的像个啥一样,一直夸她家二儿子聪明呢。”
说这话的时候,弘治皇帝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很显然他这个老爹在背后也没少夸奖他优秀出色的儿子。
朱厚炜笑了笑,道:“父皇,我刚从工部过来,用不了几日江南和东南的商人都会来京观摩纺织机。”
“那个时候纺织机可以贩卖给这群商人,到时候父皇若是有空,随我一起去瞧瞧?”
弘治皇帝微笑道:“有空,朕天天在后宫都闲出病来了,到时候你来叫朕一同过去。”
“嗯,好!”
弘治皇帝抽了一杆,失望的道:“都是些小杂鱼,吃饵不上钩,晦气!”
“你究竟想做什么?”
弘治皇帝重新搓了饵料放在鱼钩上,朝湖水内甩了下去,又同时开口询问朱厚炜。
朱厚炜对弘治皇帝道:“父皇,我想带动大明的商业发展,从纺织业作为突破口。”
弘治皇帝微微颔首,“不好整啊!”
“且不说太祖爷规定的士农工商政策,抑制商业发展,商税在大明也低廉,而且商业乃无根之萍,都是利用欺诈手段博取利益,哪有田地来的那么瓷实?”
“商业有起有落,可一亩田就能种那么多粮,无论灾天还是盛世,粮食都是保障。”
“商业呢?指不定哪天就崩塌了,发展商业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朱厚炜深表理解,其实中华发展到现在,这种理念不仅在上层中根深蒂固,民间也是如此。
家中有一亩地,才是最安稳的,任凭什么风吹雨打,都有一份保障。
商业呢?指不定哪天就崩塌到一无所有。
朱厚炜笑了笑,道:“大明土地就那么多,就算全部开发,经济提升也会到瓶颈。”
“商业是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咱大明周边那么多国家,那么多财富,很少流入中华,为什么不想办法将这部分财富给搬运进来呢?”
弘治皇帝微笑道:“你和你大哥做主,朕就不掺和这些了。”
朱厚炜想了想,面色凝重了些许,道:“爹,我最终的目的还不是这个。”
“啊?”
这下弘治皇帝彻底吃惊了,他呆怔的看着自家小儿子,问道:“那是什么?”
朱厚炜道:“我想彻底除掉土地兼并的弊端。”
“兼并的本质是有利可图,如果商业的利润比土地更大,那些士大夫们还会执着于农业吗?不会的,他们会将手伸向商业,如此或许能解决土地的压力。”
在弘治十一年到十二年的时候,朱厚炜就和弘治皇帝商讨过如何改革土地兼并。
士绅一体纳粮纳税,摊丁入亩等等,在现阶段都会遭遇到大明士大夫阶层强烈的反对,于是朱厚炜在那时候才退而求其次,先改宗教土地,可即便如此,即便让焦芳做了大恶人,背了很大一口锅,宗教土地改革依旧推进缓慢。
虽然现在取得成效,可焦芳也被攻讦的体无完肤,如果在摊丁入亩等等,恐怕焦芳会被挫骨扬灰。
这只是朱厚炜对士大夫阶层的一次试探,这次试探让朱厚炜深刻认识到遇到的阻力是何等的大。
当初他就想了两条路,这就是朱厚炜的第二条路!
弘治皇帝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儿子,不管朱厚炜发明水力纺车还是做出那首沁园春·雪的词,弘治皇帝虽然也有吃惊,但那仅仅是叹服自己儿子的才华。
可这一刻,弘治皇帝心里吃惊的同时竟会有一丝惧怕!
因为他看不懂他儿子,他甚至从来没想过,他家小儿子发展商业的表象之下,是要治理改革农业!
他从来没朝着这个方向去想过,他一直觉得自己运筹帷幄,两个小家伙在外面做什么事,什么目的,他都了然于胸。
但这次显然出现了意外!
他竟连自己这个天子都给欺骗了过去!
这些事,朱厚炜也只能对自己最疼爱的老爹去说,甚至朱厚照他都没说。
弘治皇帝呆呆看着朱厚炜,忽然咧嘴笑了。
“钓鱼!钓鱼!把所有鱼都钓光!你把朕也给钓上来了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