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哲点点头:“我知道。安排妥当后,你们也尽快撤离,不必等我。”
“是。”暗桩应了一声,身影一闪,便消失在黑暗的角落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徐凤哲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刚才在皇帝面前,他看似镇定,实则心弦一直紧绷。此刻放松下来,才发觉后背已微微有些汗湿。与天子对弈,哪怕只是短暂的交锋,其压力也非同小可。
他抬头望了望天,夜空依旧墨黑一片,连星子都吝啬露面。太安城,这座庞大而复杂的都城,此刻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头潜伏的巨兽,看似沉睡,实则暗流汹涌,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
北莽女帝的野心,那位隐藏在皇室中的内奸,离阳皇帝接下来的雷霆手段……这一切交织在一起,预示着一场席卷天下的风波即将来临。而他,徐凤哲,看似只是一个偶然的闯入者,却已将自己置身于这风暴的中心。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离开。太安城的水太深,留得越久,变数越多。皇帝虽然收下了密信,也承了他的情,但这并不代表他徐凤哲就能在太安城横着走。恰恰相反,知道得越多,有时候便越危险。皇帝或许会感激他送来消息,但未必乐意见到一个知晓皇室丑闻的北凉世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回到赁下的民宅,徐凤哲没有立刻休息。他仔细检查了房屋内外,确认没有被跟踪或监视的痕迹。然后,他将那身夜行衣连同一些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物品,尽数付之一炬,火光在漆黑的屋子里跳跃,映着他沉静的面容。
做完这一切,他才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茶水入口,带着一丝苦涩,却让他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
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隐秘,更加迅速。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市井中闲逛,必须尽快找到脱身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离开太安城。
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封密信所带来的影响,绝不仅仅局限于离阳朝堂。北莽既然敢如此谋划,必然还有后手。那位女帝,绝非易与之辈。北凉,必须早做准备。
他需要将这个消息,尽快传回北凉,告知徐凤年和李义山他们。但如何传递,又是一个难题。太安城耳目众多,普通的信鸽或者驿传,极有可能被中途截获。
看来,只能动用更深层的渠道了。徐凤哲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盘算着。
一夜无眠。
天色微明,徐凤哲便已收拾好行装。他换回了那身普通的青色布衫,将面容又稍作修饰,让自己看起来更不起眼。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翻过后院的矮墙,融入了清晨开始忙碌起来的人流之中。
他没有立刻赶往城门,而是在城中七拐八绕,不时变换方向,确认无人跟踪后,才来到城西一处不起眼的骡马市。这里是太安城最大的牲【表情】【表情】易市场,人声鼎沸,气味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正是藏匿行踪的好地方。
他在市场里转悠了半天,最终花钱买了一匹看起来很普通的驽马,又购置了一些简单的行囊和干粮,扮作一个要去外地投亲的寻常百姓。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午后。徐凤哲牵着马,混在出城的队伍中,朝着西门走去。城门口的盘查比往日似乎严了些,守城的兵士仔细核对着过往行人的路引凭证,眼神也锐利了不少。
徐凤哲心中一凛,看来皇帝已经开始动作了。这盘查,或许就是针对他的,也或许是更大范围清洗的开始。他不动声色,排在队伍后面,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意。
轮到他时,守城的小校接过他伪造的路引,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又抬头打量了他几眼:“哪里人?去往何处?”
“回军爷,小的河西人士,去蜀州投靠亲戚。”徐凤哲操着一口带着河西口音的官话,语气恭敬,带着几分小人物的怯懦。
那小校似乎没发现什么疑点,又盘问了几句家常,见徐凤哲对答如流,便挥挥手:“过去吧!”
徐凤哲心中微松,牵着马,低头快步走出了城门。直到走出很远,彻底离开了太安城的范围,他才稍稍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巍峨的都城。
城墙依旧高耸,气势恢宏,但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沉沉的阴霾之下。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已经成功地将火种投入其中,并且,全身而退。
接下来,便是归途。只是这归途,恐怕也不会太平静。他必须尽快赶回北凉,将这惊天的消息带回去。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徐凤哲翻身上马,不再犹豫,朝着北凉的方向,策马而去。前路漫漫,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