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
裴照猛地丢下手里的剑,往后山掠去。
不是都说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吗。
谢令仪,你又不是好人,你哪能这么容易就死了,是不是。
我都没死,你哪会死。
你这么自私,这么冷血,你才不会死。
就是所有人都死了,你也能好好活着。
是不是。
……
裴照不敢看脚下的尸体,更不敢细想那里躺着的尸体会是谁。
烟花燃放的位置在西北方向。
其实根本不用下意识地找。
所有躺在地上的尸体,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
鲜血淋漓的尸体指引着裴照,来到了那座简陋的小院儿。
四下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
裴照跌倒在地。
不敢再上前一步。
小院已经坍塌了大半,里面已经没有一点点活人的气息。
裴照直愣愣地看着前面,脑子一片空白。
“谢——令——仪——!!!”
“——谢令仪!!!”
“你出来啊——”
裴照悲怆的嘶吼声惊地罗十一小腿都软了。
“裴照……”
罗十一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嘴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任是谁,恐怕也只能想到四个字。
回天无力。
十死无生。
“裴照……”
罗十一咬紧后槽牙,“节哀顺变”四个字,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会死的,她那么狠毒的人,她怎么会死?”
裴照胡乱地抓住罗十一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怎么会死?她可是谢令仪啊。”
那么多不见天日,任人欺凌的日子都熬过去了。
她怎么能死在今日。
死在这莫名其妙,死在这可笑的地动里。
“她没有死,对,她没有死,她一定是躲到哪里了。”
裴照无措地抓着罗十一的衣襟,眼睛通红。
“她还活着,是不是?”
裴照一遍一遍地告诉罗十一,告诉他自己,表情执拗而认真,像是未经人事的稚子。
罗十一怜悯地看着他,轻轻点头。
“她太累了,已经睡着了,我们带她回去睡,好不好?”
裴照点点头,含泪笑道,“好,这山上太冷了。”
又是半日过去了。
罗十一拎起一具尸体仔细看了看脸。
不是。
他麻木地将尸体又扔了回去。
从开始的惋惜,悲痛,再到现在的难捱,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成了一场永无休止的折磨。
罗十一看着左手边面色苍白,眼睛猩红的裴照。
有些绝望。
要是一日找不到谢令仪,他们难道就要一直找下去吗。
裴照机械地翻过一具烧焦的尸体,不死心地扒开他的衣服看了看。
罗十一晃了晃发麻的胳膊,用力拍了自己一巴掌。
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心里无比盼望着下一具就能翻出谢令仪的尸体。
好让所有人获得解脱。
可每当看到裴照那懵懂,孩童般纯挚的眼神,罗十一又由衷地希望,不是谢令仪。
裴照翻开了一具女尸。
清秀的脸,只剩下了一半。
还好,不是。
“裴大人——里面!!!”
裴照闻言,掠过坍塌的墙壁,几乎是飞了进去。
春棋的半截身体已经埋在了地底,呼吸十分微弱。
裴照勉力维持着冷静,给春棋喂水。
“咳咳……”
春棋吃力地睁开眼睛,见是裴照,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裴照看了看春棋的身体,迅速按住了她止血的穴位,“你忍一忍,我马上救你出来。”
鲜血渗过石缝,还在往外流。
春棋摇摇头,一滴一滴的眼泪将她脸上的灰尘慢慢划开,“我好痛啊,裴照,你帮帮我,好不好——”
裴照拉住她的手,声音都在颤,“不会的,我马上救你们出来,你再忍耐一下好不好?”
春棋只觉着自己身在地狱。
好像有话本里的牛头马面,拿着锋利的锯子将她来来去去的切割,让她不得解脱。
“裴照,你快去救小姐,冬画和她逃出去了,你快去——”
春棋恢复了些许意识,吃力地说道,“有人追杀我们,小姐用你给的骨哨,唤来了许多动物……”
“然后呢?”
裴照心头一紧。
春棋说话的声音很低,瞳孔已经开始涣散,“后来又地动了,那些野兽失控了,我受伤了,跑不掉……”
“你快去救小姐……”
春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春棋的眼睛还睁得大大的。
裴照张开手,慢慢阖上了。
罗十一闭上眼睛,有些心痛,“等我们把她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已经不行了。”
眼睛有些酸。
裴照胡乱揉了两下,“春棋说有人追杀。”
罗十一脸色微微变了,“只怕帝都也出事了。”
裴照不管。
裴照不在乎。
“她还在这附近,我们分开找。”
“好。”
裴照定下心神,勉力去寻找活人的气息。
他给谢令仪的骨哨只能驾驭弱小的野物,再加上地动,恐惧焦躁之下,它们很容易就会丧失理智,变成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谢令仪,你究竟去了哪里。
避开尸体,裴照找到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附近的风吹草动。
脚下忽地一空,裴照在掉进洞里的最后一刻,撑着地面,翻了上来。
流沙缓缓下陷,逐渐滑出了一个一人宽的宅洞。
下面还有流水的哗哗声。
裴照蹙眉,正准备绕开时。
洞穴下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女子的惨叫。
裴照没有丝毫犹豫,近乎本能地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