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陆明洲还在被窝里躺着。
有人找上门来了。
“砰、砰、砰！”
巨大的拍门声响起。
“小陆同志、小陆同志……”
陆明洲揉了揉眼睛，实在没听出来这是谁。
他嘟囔着翻身下炕：“倒霉催的，谁一大早叫魂？还让不让人睡个好觉了？”
“呸呸呸！”
刘红梅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这熊孩子，啥叫叫魂？净说一些不吉利的话。”
丫丫睁大眼睛，好奇地问：“妈，啥叫叫魂？”
刘红梅一把抱起她，转身往厨房走去。
“别听你二哥瞎说，先洗把脸。”
外面叫得急，陆明洲只好披上军大衣，穿上棉鞋，往外走去。
一个晚上的大雪，让院子里的积雪，足有一尺多厚。
现在，雪小了很多，但依然在下。
这么早，谁会来敲门？
陆明洲很纳闷，踩着浮雪，嘎吱嘎吱来到院门前。
他打开木门栓，双手一拉。
“吱呀！”
院门打开了，来人他认识，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登门。
42号林区主任刘大勇站在门口，鼻尖冻得通红。
见到他，激动地说：“小陆同志，你可算是开门了。咱们林区出事了，要请你帮忙。”
陆明洲这才想起，自己还是42号林区的顾问。每个月，还有十块钱的补贴。
他皱眉问道：“能有啥事？莫非青皮子又回来了？”
“不是不是，现在咱们林区已经没有狼了。是咱们的车队，出了问题。”
陆明洲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卡车，不会这么巧吧？
“外面冷，进屋说话。”
内屋，两人一边烤火一边交谈。
很快，他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出事的，还真是那一台车。
昨天晚上，雪大路滑。
驾驶员荣高伟。晚上7点，驾驶卡车出门，运原木到省城。
可能由于下雪路滑，在西山公社渡口村，车辆侧翻。
有民兵上前询问情况，荣高伟撒腿就跑，目前下落不明。
民兵把车辆保护起来，公安人员到车上一搜。发现里面除了原木，还有10个木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大钞。
有拖拉机手一元，有车床工人二元，有炼钢工人五元，还有十元的“大团结”。
这些都是第三版人民币，1962年才开始发行。
这些大钞，非常逼真。凭肉眼，根本看不出真伪。
但从运输方式来看，谁都知道这是假币。
一说到假币，东北人就深恶痛绝。
早年间，我国跟苏联的关系好。
由于工业基础薄弱，印钞技术不行，一直委托苏联印钞。
其中三元、五元、十元，都由苏联进行印刷，这些人民币称为“苏三元”。
正因为如此，苏联一直保留着，第二版纸钞的母版。
当年关系好，也还好，没出什么幺蛾子。
1958年后，两国开始交恶。
苏联的下三滥招数，就开始使出来了。
其中，包括滥发纸币，搞乱国内经济。
在边境地区，尤其是东北，苏三元泛滥成灾。
关键技术在人家手上，想怎么发怎么发。唯一的难度，就是走私到国内。
他们用滥发的纸币，买走了大量生活物资，让本就不富裕的国内，更加雪上加霜。
偏偏，还有一大群不法分子，为虎作伥。从国内收购物资，往边境输送。
1964年4月，国家不得已，回收三元、五元、十元的面额。花了很大的代价，才维持了经济秩序。
这才过去多久？
第三版纸币，又出现了假钞。
这不是小事，而是一个大案。
陆明洲很懵。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由公安局来查吗？找我干啥？”
“岳局长昨天晚上就来了，现在就在42号林区，他说这个案子需要你帮忙。所以，我才一大早过来……”
“你回去告诉他，我没兴趣。”
刚剿匪回来，他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也没去找沈清薇，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样干活吧？
陆明洲决定摆烂。
“岳局长知道你会这样说，他说如果你不去，他就亲自过来请。”
“他过来请，我也不去。”
陆明洲觉得，老婆、孩子、热炕头不香吗？
不关自己的事儿，干嘛一定要去卷？
刘大勇似乎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道：“岳局长还说了，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在林区担任的顾问，本来就应该调查真相。何况，这件事情是在十八里公社发生的，作为民兵团团长，更应该与公安协同工作。”
我去！
“这么说来，我还非去不可了？”
陆明洲一点都不情愿。
“看起来，是的。”
刘大勇笑眯眯的。
陆明洲却很不爽，总觉得他绵里藏针。
……
很快，就轮到刘大勇不爽了。
陆明洲牵着大黑出来。
“小陆同志，路程遥远，你载我一程呗？”
刘大勇搓着手，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
“没门。我这是马不是车，只能一个人骑。”
“没事的，这种良种马，坐两人没问题。”
“我有问题。”
陆明洲不为所动，嘴角微微一抽。
你丫的大雪天害得老子出门，还想坐我的马，门都没有。
刘大勇开始打人情牌。
“小陆同志，你看我上次，给你争取林区顾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你还好说？”
陆明洲气，不打一处来：“我还以为顾问，就是光拿钱不干活。这才多久？大雪天的要帮你去查案子。慢慢走你的吧！”
他翻身上马，大喝一声：“驾！”
雪地里，大黑马驰骋起来，越快越稳。
在东北这种雪地里，最好用的马，就是蒙古马。
马蹄宽大，在雪地里不容易打滑，也能减少陷入雪中的深度，便于行走跟奔跑。
同时，这种马非常聪明。能在雪地里识别道路，知道躲避深坑和其他危险区域。
它四蹄带风，雪花纷飞之间，景物飞速后退。
“嗒、嗒、嗒！”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陆明洲在马背上，身躯挺直，简单更加玉树临风。
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这些年，不是车把式，想养头毛驴都难。这些大型牲畜，全都需要办理饲养证。
在十八里公社，家里能养马的，不敢说没有，为数绝对不多！
这样的翩翩少年，让哪个少女不怀春？
一时间，这年仅十六周岁的小子，不知道成了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陆明洲并不知道这些。
一路疾驰，他没有走村里的小路。
山神庙附近的路太窄，容易马失前蹄。
他顺着大路，绕了一圈，从翠柳村经过，来到42号林区的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