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病案抄送太医署时...\"
他目光扫过窗外晃动的甲胄反光,\"记得添上句'旧伤逢雨则痛如锥刺'。\"
接着李承乾转向张玄素吩咐道:“麻烦您带李侍医去熟悉一下东宫药藏局的工作环境。”
“明白了。”张玄素迅速回答,并向他鞠躬示意。
随后李承乾又望向长孙祥安排说:“表哥,请确保每天接送李侍医时都有护卫随行,以保障他的安全。”
最终,在夕阳映照与暮鼓声响之下,刚刚成为东宫侍医的李秦小心翼翼地退出崇教殿。
而此时的李承乾依旧孤独地坐在宫殿中央,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手中握着《诸病源候论·肠吻合术》,书中描述的方法——切割肌肤重新固定骨骼——正是今天他们两人密谈的主题。他们探讨了很久关于通过再次断裂并正确对接的方式来修复那条旧伤。
相比最初意外摔伤,此次有计划地实施手术可以更有效地减少损害。由于上一次摔断导致骨头错位以及拖延治疗,使得不少重要经脉受损严重。
幸好有孙思邈及时施救才让情况有所好转,尽管恢复了许多,但左腿依然不可避免地朝着跛足的趋势恶化。
幸亏遇到了精通医术的李秦,在详细检查过后他指出:即便骨骼已经被初步矫正到位,但由于初次断裂加上延迟诊治的影响,实际上骨骼并未完全按照正常路径生长。但这恰恰也是未来治疗成功的基础所在,因为肌肉和神经组织都在逐渐恢复当中。
确实如此,想要让这条腿彻底复原的话唯一可行的方式就是通过再次骨折之后进行重新定位。正如他自己预料的一样,成功的几率非常高。
当然考虑到目前状况尚未达到最佳时期,暂时还不能贸然行动;而且即便一切顺利至少还需要额外一至两年才能全面康复。
这样一来整个过程可能会持续三年多时间……或许这对于他而言恰好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窗口。
正当思绪漫游之际,外面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想象。
他抬起头,只见戴至德和秦怀道相继步入殿中。
“殿下。”戴至德与秦怀道一同抱拳行礼。
暮鼓声响,一天的值守结束了。”李承乾抬头,语气平和地说道:“有件任务要交给二位。”
“遵命!”戴至德与秦怀道恭敬地低下头。
“太医令谢季卿此时应该刚离开皇宫,我希望你们能够跟随并密切监视他。我需要了解他在私底下都有何接触。”李承乾脸色略显凝重,沉声道:“特别是今天的举动之后。”
今天,尽管召见了谢季卿来到东宫,李承乾却没有让他为自己诊断病情。
最终仅是草草让其记录下病症便罢了。
这种对谢氏明显的不信任感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
今日之怒无法平息,但又不能直接采取行动。
所能做的是把这一切告知给三弟——李恪。
崇教殿里飘着苦药味,李承乾捏着谢医官刚开的安神方子冷笑。
窗棂外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过,他顺手把药方揉成团砸过去,正巧砸中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发髻。
\"老戴、怀道,你俩过来。\"
太子勾勾手指,两个身着银甲的青年立刻像猎犬似的窜到跟前.
\"去太医院盯着谢老头,看他下值后往哪个王府后门钻。\"
戴至德鼻子上的刀疤抽了抽:\"殿下怀疑他和吴王......\"
\"那老东西上月收了东市三家药铺的孝敬。\"
秦怀道掰着手指头算账,\"光人参就昧下十二支,够在平康坊包半年花魁。\"
李承乾把玩着鎏金小药碾子突然乐了:\"记得把他家茅房东南角第三块砖撬开,听说里头埋着给燕王府管事的账本。\"
等两人像阵风似的卷出宫门,李茂从屏风后转出来直挠头:\"殿下为何不用咱们自己训练的暗卫?\"
\"笨!\"
太子抓起案上蜜饯砸他,\"谢老头贪银子这事,满长安除了咱们东宫伙房养的那群碎嘴婆子,还有谁清楚?你当老三派来的探子都是聋子?\"
“光我们内部知情并无多大作用。”李承乾摇了摇头,说道:“假如我去两仪殿告发三弟用金钱贿赂谢大夫意图不利好,你以为父皇能相信这样的说法吗?”
虽然希望君主可以采信此事,但实际内心很清楚——即便直言相告也可能立即遭到驳回甚至惩治。
“所以我们需要让更多官员知道真相。”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李承乾摇头补充说:“假设朝廷上下都发现吴王不仅试图通过谢季卿谋逆,而且还在故意延迟治疗孤的身体恢复过程,那么外界会如何看待此人呢?又将以何种眼光审视那个位置上的候选人?”
“吴王无能短视,悖逆不孝且胸襟狭窄恶毒!”
李茂一口气道出了最近流传关于李恪的新论调。
李承乾指尖摩挲着案头鎏金错银的雁鱼灯,灯油里浮着的半片艾叶突然爆出火星。
窗外巡逻的金吾卫举着火把经过,甲胄反光在青砖地面投下晃动的龙形暗影。
\"今日在太医署门前,戴胄的马车碾碎了三个药碾。\"
李茂将腰间蹀躞带上的铜符按在案几凹痕处,纹路竟严丝合缝,\"秦府家奴抬着十箱岭南血珀招摇过市,说是要给太子补气血。\"
李承乾抄起药杵把诃子砸得稀巴烂,紫红色汁液溅得《贞观律》满脸开花:\"老三安插在太医署的眼线,这会儿八成在抄作业呢!\"
他弹飞袖口的果壳,吓得屋檐下打盹的猫头鹰扑棱着翅膀骂骂咧咧飞走。
李茂靴底碾着艾草搓出个太极烟圈:\"姚逸辰那小子刚在翰林院,当着虞老头的面把吴王送的砚台摔了个屁股蹲儿!\"
说着从怀里掏出半截带着鸟毛的断箭,\"今早在玄武门捡的——这箭羽花纹跟去年秋猎时...\"
秦宸的蹀躞带撞翻了案头墨砚,松烟墨在《永徽田令》\"宽乡授田\"条款上晕开:\"去岁戴州新垦荒田三千亩,贾崇带着百姓挖了十二里引水渠。\"
他指向殿外新栽的柘树苗,\"这些抗旱树种,正是贾刺史从山东道寻来。\"
李茂掀开殿门垂挂的艾草帘,带着塞外沙尘的风卷起案头文牒:\"禀殿下,新罗使团昨日在鸿胪寺闹事,说我们边军越界捕捞...\"
他腰间铜符刻着去年阵亡将士的名录,在晨光中泛着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