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易衔月的脸颊上浮起绯红。
她醉了?
裴克己心弦瞬间紧绷,怕她一个不稳,不慎从屋顶滑落。
此时,也无暇顾及她是否愿意见到自己,他坐到她的身旁。
还未坐稳,易衔月便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
双唇猝不及防尝到一抹甜锈,齿尖擦过,吻用足了气力。
带着淡淡桂花酒清甜的气息被渡入口中,她才松手,将他放开。
四周寂静无声,静到裴克己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这一吻来得太过突然,他的思索理智都被吻散了。
“这是还你的。”
易衔月轻扬酒盏,对着明月举杯,“你敢做,我就敢还回来。”
裴克己心中悄然升起的喜悦渐渐沉淀。
“你醉了……”
“我没有。”
他试图拿走她的酒盏,被易衔月略一侧身,就躲了过去。
不过她忽略了二人间的身高差距,男人一抬手,酒盏就稳稳落入他的掌心。
裴克己不容她拒绝,一把将她抱起,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太危险了。”
她可不由着他摆布,“我可不会时时都听你的……”
一记响亮的痕迹肘击落在裴克己脸颊,易衔月借机挣脱开。
她淡淡地承诺,自己会倾力相助他夺回大燕,这事不会改变。
只是让肃王自有分寸,好自为之,不要再向她靠近了。
长久以来对自己说谎,想骗过别人并不难,可想骗过自己的心,才是最难的。
明明受过那么多伤,她还是动心了,好想被坚定不移选择一次。
“肃王爷,若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
夜深人静,易衔月声若游丝,微微颤抖。
“我只当你顾及你哥哥裴祎。现在他死了,于你而言,我究竟是什么?”
她自嘲般拿起那瓶桂花酿,仰头入喉,“难道我永生永世,都要当他的一份遗物?”
“不。”
裴克己的语气很坚定。
“你一直都是易衔月。与任何人无关,你就是你。”
“我忘不掉你的一颦一笑。从王府,到皇宫,无时无刻,我都……”
裴克己的口中还残存一抹桂花香,让他跟着有了醉意。
“我想一直看着你、陪着你,别无他求……”
易衔月有些哽咽,这酒怎么忽然变辣了——
她终于听到裴克己向她坦明了心意。
“你知道我并不在乎身外之物,为什么还让我等这么久。”
易衔月被裴克己拥入怀中,她依偎在胸膛上,听着逐渐加快的心跳节拍。
“从前,我误以为你很讨厌我。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可我一直在想,世间究竟有什么能与你相衬。”
世人常道,女子出嫁,最盛之景莫过于十里红妆。
“我想把大燕的江山赠你。”
他要以江山为聘。
只当这是情到浓时的痴话,易衔月轻笑着反问:“可我已经得到这江山了,不是吗?”
他眉头微蹙,静静地看着她,看起来要碎了。
“这会不会是醉话,等你醒过来就不作数了。”
易衔月以吻封缄,“你比话本子里的小娘子还难哄。难道我真要像皇帝一样,昭告天下才能让你开心?”
她把男人的兜帽拽下,裴克己的笑意转瞬即逝。
月光将他的白发镀上一层银辉,恍然一看,似月宫降临的谪仙。
“你生气起来更好看了。”
裴克己轻哼一声,“昏君。”
“那我这是,色令智昏。”
她耐心地解释着刚才的心急,从提着桂花酒出门开始,全是激将法。
裴克己哑然,若不是他自顾自深陷在自责中,怎会没听进小二说隔壁房间人去楼空的事,误以为她要去会竹马,不要他了。
“也不知是谁给你养成这脾气。”,易衔月暗自感叹他的敏感。
裴克己握着她的手,十指紧紧地相扣,“没有旁的人……你知道的。”
他们初见时以叔嫂的身份,相处过好些年月。
心念微动,这么说来,邵流玉也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
他竭力压制下翻涌醋意,柔声问道:“时间还长,允许我陪你身边……好吗?”
易衔月抬头,“不好。”
她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刻意逗得人下颌都紧绷成线,“明知故问,那我也故意气你。”
“嗯,那你也只能气我一人。”
他玩味地把桂花酿拿到一边,“不许喝他买的酒。”
易衔月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酒终归伤身。现在你我之间不同了,有什么烦心事……都说给我听。”
她轻哼,“不知道是谁喝得酩酊大醉,还能用这事教训我。”
其实这回,易衔月笃定他会追过来。
月下独酌,苦闷只占极小部分,主要为了喝酒暖身。
她素来怕冷,从喝下那极寒的苦药后,更是如此。
“从前跟着父亲和哥哥在边关,不得已喝过几回,暖融融的。”
此刻的相依相偎已足够温暖。
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能够遇见已足够幸运,再奢求开花结果,太过贪心。
气氛甚好,还是说些高兴的吧。
她把回忆中的绮丽大漠娓娓道来,风沙漫天,驼铃声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沙海……
“大漠炎炎,夜里竟有这么冷?”
说着说着,裴克己有些好奇,易衔月说得更起劲,眼睛亮亮的。
“嗯,沙漠的另一边就是你母亲的母国,朝云国。”
她猜想,太上皇这样处心积虑,必定不可能让身负血脉的他轻易去往那处。
裴克己的眼中似有些向往,“若有机会,衔月陪我去可好?”
“等你杀回来,当了皇帝,天下之大,我都陪你去。”
易衔月轻轻垂下眼帘,她背对着人,没让他察觉片刻的波动。
“朝云有一种特别的马儿,通体纯白,性情高傲,一生唯认一主,名叫汗血宝马。还有许多奇怪的果子,诸多稀奇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裴克己语气带着几分宠溺,“衔月喜欢骑马,那我定要找到汗血宝马,驯得乖乖的送给你。”
愣了半晌,他有些纠结,“可它只认一位主人,要是性子太烈伤了你怎么办?”
易衔月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又起来了,“你总是替我担心这么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它不听我话,有的是方法叫它听。”
吻再次落在男人的唇瓣,他白皙的脸颊红得几乎要沁出血色。
“你怎么动不动就……”
他的语气里带着鲜活的喜悦和几分羞意。
“怎么了,我喜欢不可以?”
易衔月把他问得更羞于启齿,只好指指前边泛白的天际。
“你看,天都亮了,这是白日宣…”
话语未尽,最后一个字被一阵微风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