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晔的神色倏然一变，祝明月也停了下来，扭头看向那边。
空气有那么短暂的时间凝固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但最终还是萧晔先开了口。
“过来。”
他冲祝明月招了招手，恢复了方才的笑，却让人看着通体生寒。
祝明月搁下手中的花，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萧晔拉开椅子起身，没有半分客气，直接将祝明月按到他方才坐的位置。
坐垫上还残留着萧晔的体温，祝明月觉得自己好似被架在火上炙烤。
萧晔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低下腰身靠近她，清浅的呼吸声在她耳边被无限放大，她屏息一动也不敢动，萧晔抬手越过她，从棋盘上一颗一颗捡回黑子掷回棋篓。
棋子相撞的声音回荡在这间不大的雅室之内，也像一把钝器，一下一下敲击着祝明月的心脏。
一声魅惑的轻笑在耳畔响起，“呼吸。”
是萧晔在提醒她，祝明月这才微微张唇，胸膛大幅起伏了几下。
待得棋子捡完，萧晔才离开祝明月，从旁边捞过另一把椅子坐到祝明月的身旁，又偏头唤来江玲玉，然后将视线对上萧晖那双桃花眼。
萧晖嘴角的笑更深了，但也很有默契地起身给江玲玉让开了位置，坐到一旁，微微歪头捡起了棋盘上的白子，“大哥想怎么玩？”
“这不是弟弟想要外援吗？江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比祝氏强多了，算我让你的。”萧晔一句话让在场诸人神色都难看了几分。
江玲玉虽然被夸，但也着实笑不出来，世子这是把她往外推，却对祝明月护得那般紧，她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捏成拳。
而祝明月和萧晖就更惨了，直接被萧晔贬到尘土里。
祝明月死死咬住下唇垂下脑袋，她知道自己什么都比不过江玲玉，但没想到萧晔会当着众人说出这种话，跟在她脸上甩巴掌没什么区别。
这几人还是萧晖定力更好，只有片刻失态，立刻挂回了那标志性笑容，“听大哥的，规则？”
“你我各有十次机会指点，可自己挑选时机，其他任何时候都由她们二人选择，不可干涉。”
“成啊。”萧晖眼神又飘向祝明月，声音温和，“祝姑娘请。”
祝明月有些慌乱地看向萧晔，“妾不会下棋……”
一想到萧晔那句话，祝明月的声音就越来越弱。
萧晔捻起一枚黑子，塞到她的手里，“随意下，不用想那么多。”
祝明月看了看手中的棋子，又看了看空白的棋盘，鼓起勇气将棋子放到最中间。
但这一步，却让另外三人都惊了。
江玲玉“噗嗤”笑出声来，连方才的嫉妒都忘了。
萧晔黑着脸没动，她知道祝明月不会这些，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不会。
祝明月怔怔地看着她们，萧晖轻咳一声，抬手指向棋盘上纵横交错的十字，“棋子应该落在这里。”
祝明月看着自己那枚孤零零的棋子躺在框里，就觉得脸上臊得慌，赶忙往旁边移了半寸。
江玲玉立刻执棋跟上，对付这种连门都没入的人，易如反掌，她不信那十步棋能改变什么。
从江玲玉那枚子开始，几人便都没有说话了，祝明月偶尔用眼神求助着萧晔，却见他不动如山坐着，一双眼注视着棋盘上的走向。
祝明月果然是半点也不会，但好在悟性尚可，在被江玲玉连缴数枚棋子之后，她终于勉强摸清了对弈的大概规则。
第三次又缴了几枚黑子之后，萧晔终于动了，从棋篓里执过一子，看似随意地往棋桌上一放，却扭转了大半的局势。
祝明月看不太懂，但能从江玲玉的面色上读懂一些什么。
萧晖还是没动，祝明月一抬眼就看到萧晖含笑的双眸正看着她，他们的视线短暂地相交，就分别移开了，萧晔没放过这一闪而过的一幕，半眯眸子对上萧晖，两人的视线都夹杂着较劲。
又过了片刻，萧晔再次落下一子，江玲玉被杀得措手不及，手上的子不知该落在何处，这时萧晖也动了，将江玲玉铺出来的优势扩大。
祝明月看看对面，又看看萧晔，见他没有继续下的意思，才慢吞吞放上棋子。
这一子几乎是将自己送到对方嘴里，把萧晔扭转回来的局势瞬间败了一大半，江玲玉勾勾唇角，落完子后又干脆地从棋盘上捡起被围剿的黑子掷回祝明月手边的棋篓。
萧晔瞥了一眼祝明月做错事般的神情，算着自己还剩下的步数，在她落子之前率先落下，“我来。”
祝明月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没有说话，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
而此时的萧晔注意力全放在棋盘之上，估算着他们的胜算。
下了这么多步了，也差不多到尾声了，萧晖直接乘胜追击，就在萧晔几乎翻盘的时候，他的十步已经用尽。
还差一子。
只差这一子了。
但接下来这一步只能祝明月自己走了，她犹犹豫豫落下去，就看到萧晖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而后拱手作礼，“承让。”
萧晔的喜怒从来都是挂在脸上的，此刻自然是笑不出来，冷哼了一声转开脸。
今日赢了这一局，萧晖显得心情颇好，虽然并不算真正意义上赢了萧晔，但看到萧晔吃瘪，他就是想笑。
“弟弟先回去了，就不叨扰大哥和二位嫂嫂了。”
直到萧晖离开此处，屋内的气氛还是很尴尬，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温馨和谐。
祝明月看着萧晔被气得不轻，轻声道歉，“对不起，是妾身拖累了世子。”
萧晔转回眼，手指拂过鼻尖蹭了蹭，蹙眉道：“怪不着你，一盘棋而已，本世子又不是输不起。”
江玲玉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稳赢的局，只是少了一步，世子的实力毋庸置疑，自然也不会是那等输不起的人。”
这番话让萧晔很是受用，脸色好看了很多，江玲玉趁机拉他过去看刚刚插的花。
祝明月在旁边仿佛一个透明人一样，挫败的情绪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江玲玉贴心地唤她过去，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上次听戏，妹妹坐在二公子身边明明聊得挺好，今天也不知道稍稍让一让你。”
萧晔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沉，冰刀子似的目光落在祝明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