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管太监尖细着嗓子,朗声念叨了一大段什么承天命,皇帝仁慈之类的屁话,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
说白了就是皇帝封沈惊澜为荣亲王,温若初和沈惊澜结为夫妻,就这一句话有用。
温若初站在长乐宫大殿中央,头上顶着镶嵌红蓝宝石,孔雀式样的纯金头冠,头冠沉重,坠得脑子沉沉的,脖子都有点酸疼了。
她小幅度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忽觉头顶轻了轻,头顶重量减轻不少。
温若初侧目看向沈惊澜。
沈惊澜单手伸在她身后,大概是在帮她托举着头上发冠。
温若初小声道了声“谢”。
皇帝和皇室宗亲们都看着,沈惊澜此举有些不妥。
诵读诏书的主管太监,注意到两人,微微顿了顿,余光快速瞄了一眼皇帝,皇帝眯着眼睛都快睡着了,没人挑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继续读。
半晌后,一句拉着长长尾音的“钦此——”落地。
鼓乐声起,礼成,宴席开始。
宴席开始之前,温若初让秋菊又找机会问了一遍王美人。
虽然她和沈惊澜做了完全准备,毕竟此计有损名声,凡事没有绝对,谁也不敢保准没有意外发生,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没一会儿,秋菊传王美人的话回来。
王美人愿意,愿赌服输,不赌她也活不成了。
温若初心里有了数,和沈惊澜刚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纷纷有人来祝贺,菜都凉了,人才稍稍少了一些。
周围终于空了下来,新鲜空气涌了过来,温若初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还没喘匀乎,头顶忽然响起一道浑厚男音。
“九弟,大虞为质十几年,劳苦功高,苦了你了,如今受封亲王,抱得美人归,也是苦尽甘来了,这杯酒,为兄敬你们二位。”
温若初抬头,起身看向说话之人。
眼尾微微低垂,三十出头,一袭湖蓝色锦袍,腰间坠着一方墨石状的黑玉,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带着笑意。
眼底始终藏着几分让人琢磨不透的意味,言谈举止透着一股书生特有的儒雅之气。
若是没猜错,此人应该是四皇子沈雨霁,母亲是官女子,依附于皇后和太子。
书中沈惊澜回雍国之后弑父杀兄,这位是最后一个被沈惊澜弄死的。
沈惊澜为世人诟病皇位得来不正,沈雨霁出了不少力。
此人瞧着随和,却颇有心机手段,野心也是有的。
“多谢四皇兄,谨之不善饮酒……”
沈惊澜微微欠身,脸上挂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浅笑。
“……只能以茶代酒,还望四皇兄莫要见怪。”
说罢,他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茶盏,向那四皇子沈雨霁示意。
沈雨霁尴尬一闪而过,温和地笑了笑。
“没关系,今天是你和若初公主的大喜日子,这杯酒皇兄干了,你随意。”
温若初手里端着果茶,唇边扯出笑意,刚要说谢皇兄体恤。
就听到不远处出来一道带着几分不屑意味的啧啧声。
极不和谐,听着就生理性不适,让人生厌。
“不过是封了一个亲王,就摆这么大的架子。”
说话的是大皇子沈星驰。
沈星驰的座位和沈惊澜之间隔着三个人。
沈星驰散漫地曲着一条腿,坐在座位里,单手拿着酒杯,斜睨了四皇子沈雨霁一眼。
“要本宫说你点什么好,喝酒就乖乖在自己窝里喝,端着酒杯去那边贴冷屁股,自找没趣!”
话说得很难听,当着朝臣和大虞使臣的面,没给沈惊澜和温若初面子,更没给四皇子沈雨霁面子。
周围一小片都没了声音,气氛尴尬。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撇嘴,摇头,意味深长。
沈雨霁杵在原地,微笑掩饰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皇子沈星驰不耐催促沈雨霁。
“还杵在那干嘛?过来给本宫拿壶酒。”
沈雨霁被呼来喝去,像狗一样,走的时候,不忘对沈惊澜和温若初点头笑了笑,坐回原位。
没一会儿,刁嬷嬷绕到沈星驰身后,低声道。
“皇后娘娘懿旨,陛下和大虞使臣都在,太子殿下如此张扬行事,恐惹陛下不悦,殿下谨言慎行些。”
沈星驰三十大几的人,稳坐太子之位多年,不愿意受拘束。
沈星驰不以为意地蹙了蹙眉头。
“本宫不就是让老四回来?”
刁嬷嬷欲言又止提醒,“是荣王殿下,今日是荣王殿下受封礼,又是大婚,大虞使臣也在,总不好下大虞的面子。”
不说沈惊澜还好,刁嬷嬷说起沈惊澜,沈星驰脸色更不好了。
沈星驰不爽沈惊澜好久了。
沈惊澜都回雍国半个多月了,没给他见礼,也不登门参拜,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跟寒妃一个死样子。
就是没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提起寒妃,沈星驰一阵唏嘘,当年寒妃顺着他点,何至于闹得沸沸扬扬,自己落得个香消玉殒下场。
寒妃自己想不开寻死,被打入冷宫也是父皇下的命令。
想想都觉得挺可惜。
近几年,他时常还想起寒妃。
每年忌日还派人祭奠一下,沈星驰自认有情有义,他对寒妃仁至义尽。
沈惊澜刚回来那会,他还顾念寒妃旧情,有意招揽沈惊澜,照顾照顾,让母后派人送东西给他。
可那个沈惊澜不但不感激,反而看他的眼神也是阴恻恻的,像是把他当仇人。
一个刚回来不受父皇宠爱的皇子,也敢拂他的面子,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本宫哪句话说错了,不就是当了十几年的质子,回来就跃龙门了?娶了大虞公主又怎么样,父皇不喜就是不喜,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沈星驰重重放下酒杯,斜睨刁嬷嬷。
“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至于让你们怕成这样?”
之前沈飞白暗戳戳在他身后使绊子,妄图抢走他的储君之位。
眼下,沈飞白半死不活,还能站起来和他抢雍国江山不成?
皇位板上钉钉就是他的。
也不知道母后怎么想的,为何自降身份上赶着巴结他沈惊澜?
刁嬷嬷被噎得说不出话,太子过得太顺遂,性子直,藏不住事,有些话不能和太子明说。
“是娘娘……”
得了内线,不可招惹沈惊澜和温若初,必须把这两人拉拢过来,否则,太子储君之位怕是不保。
“行行行……”
沈星驰打断刁嬷嬷,不耐烦地摆摆手。
“本宫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