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无跟了一路,远离黄泥庙,直接送上涅盘丹,肯定是要下狠手的,却没想这么狠。
眼看那条通体雪白的怪蛇,直扑小腹而来,我顾不上身悬虚空。
右手一把抓住蛇身,那蛇身冰冷如刺,被我抓住后,对着我手腕就是一口,首尾两缠,还瞬间勒紧。
我感觉手痛得好像断了一样,却不敢半点停留,左手用力一握:“合!”
也就在同时,周围一切好像朝这边汇聚而来。
“砰”的一声空响,好像有什么在空气中炸开。
那个木钵盂“啪”的一声被震开,了无闷哼一声,一口淤血吐出。
却复又双手合十,沉喝一声:“寂!”
我双脚堪堪踩到地上,那个木钵盂复又稳稳的浮在我头顶。
脚上依旧感觉不到地底涌动的巫力,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
常三娘和周围的人,都没有动。
那片从我手中落下的树叶,也依旧浮在我膝盖处,没有落下!
那条怪蛇在我手腕越缠越紧,整只手,好像要断了,更有着青黑的毒素蔓延开来,沿着手臂往上。
甩是甩不掉的,我左手也寸寸碎裂,一抬手就有着指甲片般的肉痂掀起,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更重要的是,五指痛得发颤,再也没有握拳的力气了,更不用说去扯开那条怪蛇。
了无沉眼看着缠在我手腕上的怪蛇:“这是雪昙摩,乃是天龙八部中的龙部,护持正法,祛除邪魔。”
“蛇毒既以入体,施主无须挣扎!”了无轻叹了口气。
高声念了句佛号:“施主放心,有天下空门护持,必……”
“渡它往生极乐么?”我呵笑了一声。
看着那缠在我右手腕的雪昙摩:“它护持正法,祛除邪魔?”
“大师认为我腹中的孩子,是邪魔?”
了无念动法咒,引着那个木钵盂慢慢往上:“乌云袭日,血月双现,必为邪魔。施主心中也有定论,贫僧只是为施主了却这烦恼罢了!”
“凭你?”我呵笑一声,看着那紧缠得蛇鳞都迸紧的雪昙摩:“还是凭它?”
双手都不能动,我张嘴轻咬着舌尖,一口精血,猛的朝前唾去:“破!”
随着我话音一落,缠在我手腕上的雪昙摩鳞片纷飞,跟着直接震飞成数截,落在地上。
那长着肉冠的怪头,还朝我嘶嘶作响。
我一脚踩住它的脑袋,抬眼看向了无:“它还不够!”
“施主……”了无双手一挥,掐了个法诀,还要再引那木钵盂。
可刚一动,那个钵盂“砰”的一声,又裂开了几道口子。
他诧异的看着我:“我明明画了法阵,在你落脚的地方,隔离了地面,你的巫力,怎么还能施展。”
我一脚将那雪昙摩的脑袋碾碎,踢掉鞋子,一步步朝着了无走过去。
每步落下,地砖就咔咔碎裂。
了无脸带正色,盘腿而坐,低眉垂眼的念着经文。
头上那个木钵盂开始有着金色梵文闪动,我每走一步,它就往下压几分,重上几分,我被压得连脚都抬不起来了。
周围一切,似乎都变成了刀刃朝我扎来。
双手的裂纹,开始渗出血水,更甚至能看到那些肉痂被压着往肉里塌。
右手被雪昙摩咬的地方,已经脓肿溃烂,半条小臂都发着黑。
我却依旧一步步走向了无。
他和我都在赌,他赌我撑不过雪昙摩的毒素发作。
我赌,他撑不住多久,这让周围所有人和物都静止的“寂照空明”就会消失。
他赌,我不敢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引发地动,徒增杀戮。
我赌,他不敢真的杀我!
了无越念越快,那木钵盂离我头顶也越来越近。
就在我离了无三步远时,那木钵盂压得我腰都挺不直,且喘不过气来。
脸上又有了那火辣的痛意,眼睛看着的东西,好像多了几道裂纹,小腹隐隐有了痛意。
了无抬眼,看着我:“江施主,你这具躯体,来之不易,何必这般肆意损坏。”
“这个胎儿,你本就不想留,鬼君那里……”
“我不想留,是我的事!你想动它,不行!”我看着了无。
重重一咬牙关:“咳!”
随着我牙关重嗑,了无被一阵力道猛的弹开,重重的撞到旁边绿化带。
那个木钵盂“砰”的一声,全部碎裂成木块。
我感觉牙齿好像也裂开了,耳中有着尖锐的鸣声,绵绵不绝,震得脑仁都发疼。
四肢更是痛得厉害,双手的肉痂猛的弹起,只有点点血肉挂着,好像一晃,就会和那雪昙摩的鳞片一样,纷飞落下。
木钵盂碎,寂照空明破,周围各种嘈杂声传来。
了无从灌木丛中爬起来,嘴里淤血直涌,却依旧盘腿而坐,双眼悲悯的看着我:“你居然能破得了这菩提钵。”
“可这孽胎,不可入世,更不可托身于你。”了无脸色变得平静,复又开始低声念咒。
他这声音不像是从嘈杂的耳朵中涌入的,反倒像在我脑中响起。
我脑袋痛得好像要炸裂一样,突然听到常三娘尖叫声:“娘娘!”
我隐约感觉不对,却见身边那碎裂的菩提钵裂片,在地上震动,跟着猛的朝我疾射而来。
就在我脚踩着地面,大理石的砖块块碎裂,有着地气涌出,要将菩提钵的碎片冲开时。
腰上猛的一紧,常三娘直接化成蛇身,穿过那些碎片,猛的将我盘护住。
我就这样看着菩提碎片,划破她鳞片,然后如同火烧纸般,瞬间将她蛇身烧得片片焦黑!
她却蛇首一拱,还将我往外送:“五娘!”
旁边五娘嘶吼着,也化成蛇身朝这边扑来。
蛇首未到,蛇尾先缠了过来,将我卷住,往外拉。
常三娘的蛇身宛如燃尽的炭一样,从那菩提碎片处,慢慢消散。
她却还朝我笑:“告诉小六,他的婚礼,我就不去了。”
我一把推开常五娘缠卷着我往外拉的蛇尾:“五娘,护法!”
顾不上周围尖叫声,连忙掐了个定魂咒,印在她额头,将她魂魄定在蛇身之内。
跟着以最快的速度咬破左手腕,将血抹向她那如纸烧空的蛇身。
这血里有归藏丹,就是用来修补雷劫后残破法身的。
还有我的极阴血,本就是最滋养的……
只要速度快,她就能活下来!
我用力将血水涂抹在她身上,却也只是缓解她蛇身消散。
这样速度太慢,我对着胳膊又咬了几口,整条胳膊顺着她蛇身往下拉,等血全部涂满蛇身,才堪堪控制住,不让她直接身消魂灭。
周围的尖叫声没了,反倒是各种手机“咔咔”作响。
我看着灌木丛中,脸色死灰,眼中却带着好像得道高僧看破一切的了无。
轻唤了一声:“五娘,送三娘回泥潭泡着。”
常五娘在众人惊呼中,游了过来,缠起常三娘满是黑洞的蛇身:“你呢?”
“不用管我!”我盯着了无。
常五娘引起一阵妖风,直接腾空飞走。
我看着了无,一步跨入了花坛里。
脚刚落在泥上,了无身上,泥砂如同刚才那菩提碎木般,往他身上扎。
了无却毫无痛色,只是看着我右臂:“贫僧先一步,为它引路。天下空门弟子,依旧会为它诵经七日,渡它往生极乐!”
“极乐?我现在就让你下地狱!”我引着泥砂往他身内体沉去。
眼看着泥砂混着血肉,越来越红,宛如一条条血蛇缠着他身体,就要扎向了他口时。
一只手伸了出来,拉着了无猛的后退。
一步,就已经到了对面马路上。
孤阳一手拉着了无,一手朝我作揖,没有说什么,却瞬间消失不见了。
果然,杀人,得快,不能磨叽!
我站在灌木丛中,沉眼看向自己右臂,黑色的蛇毒已经侵入到上臂了。
转眼四顾,都是些好奇、惊慌的目光,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我。
就在我往前两步,想先扶着树干坐下来,划开伤口,挤出蛇毒时。
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跟着一粒丹药塞进我嘴里。
柳长眠直接抱起我,就要腾空而起。
可身形却是一顿,眼睛看向前方。
抱着的手,却紧了紧。
声音里夹着前所未有的执着:“先送她回庙中。”
就在他抱着我引妖风而起时,我发昏的目光,扫过旁边,看见一角闪着金纹的黑衣。
他,又晚来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