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苍冥一把抓起手机,看了一眼。
眼神激动,双唇抖动:“居然在这里,我怎么没想到。”
将手机往桌上一丢,一挥衣袖就要走。
却又堪堪顿住,沉眼看着我道:“这地母庙……”
我将筷子放下,指了指华鸣:“我知道,鬼君能让他一天跟着,肯定也确定他不会伤害我。”
“有他坐镇黄泥庙,您安心去吧。”
黄泥庙既然能护住我这具躯体,那么新发现的另一座,必然也是和前世那位有关。
我在玫瑰花海那一问,就已经算是轻狂了。
本就知道,有她的消息,墨苍冥不可能坐得住的。
墨苍冥眉头紧皱,看了华鸣一眼:“护好她,等有机会,本君会如约,帮你寻其他神像碎片。”
跟着一挥衣袖,刹那间化成一道黑影,消失不见了。
我继续低头吃着饭,内心再无波澜。
“你就不怕,他真的找到了?”华鸣有点心疼的将手机拿起来。
扯着纸擦了擦背面:“也不好奇,为什么你这叫黄泥庙,人家那叫地母庙?”
我双眼沉沉的看着他,示意他接着说。
华鸣呵笑了一声,转眼四处看了看:“我今晚就睡那颗树上吧,你吃完早点睡,本大神为你护庙。”
看吧,他知道,问了我,却又不肯明说。
庙外的孤阳,一眼看穿我这具躯体的问题。
了无也一样!
可他们,都不会明确的告诉我。
就算我逼问,他们打哑迷就算了,估计像了无这种,还宁死不屈。
我吃不下去了,将桌子收拾了。
而老白却恰到好处的,送上一碗汤药。
依旧当着我的面,加了墨苍冥提前取出的精血。
我直接一口灌了,朝老白道了谢。
先去后院,在土窑边,给里面的五女鬼和鼠母一家子上了香,确定那盏巫灯还燃着。
又去偏殿给柳长眠上香敬血,这才回房供养墨苍冥。
忙乱了一天,这才坐在窗边,看着桌上的书。
所以争吵根本没有意义,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墨苍冥信誓旦旦才一天,就走了。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一遍遍的念着清心咒,让自己睡过去。
只是刚入睡,却又坠入了梦魇。
这次不是那河边漫垂的柳条,而是无边炼狱,骨山血海。
墨苍冥手握一杆长戟,长发披散,不甘的怒吼。
在那骨山血海,无边炼狱的对面,一个淡薄的身影,似乎朝他挥了挥手,以示诀别。
无数阴兵鬼将嘶吼着,往那边冲。
我好像站在墨苍冥的视角,看不清那个身影是谁,可那心口淡到虚无,让我能确定就是前世那位。
跟着血海翻波,墨苍冥手持长戟,而他脚下,朵朵幽冥升起,他一步步跨过血海,朝那人影走去。
只是他每走一步,血海之中就有着无数厉鬼枯爪伸出,想抓住他往下拉,却被幽冥青莲灼烧成灰。
可每多生出一朵幽冥青莲,对面那个身影就淡几分。
墨苍冥站在那血海骨山之间,遥望着那具身影,双眼流出血泪,无奈的嗤笑了一声,猛的松开了紧握长戟的手。
我本能的伸手,想握住那杆长戟:“不要!”
可一伸手,就有着剧痛传来,瞬间痛醒。
这才发现右手中了雪昙摩毒,刮过腐肉的地方,渗着血水。
有了痛感,就证明毒素开始清除了。
我有些恍然的坐起来,外面天已经微亮了。
隐约有着说话声传来,虽然低,却明显急切。
似乎是常五娘,想着她说的好消息,我扯了块纱布,将伤口裹住。
拉开门,却见常五娘站在树下,压着嗓子对着躺在树上的华鸣急吼着什么。
我看她身上的衣服还完整,不由的疑惑,难道华鸣那无往不利的动春符,失效了。
常五娘见我醒了,一咬牙,一扭腰,化成蛇尾游到我面前,朝我沉声道:“你帮我去东偏殿,看一眼三娘和了无。”
三娘不是去深山中吐纳固丹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这黄泥庙有着禁锢作用,他们都愿意在庙外桃树下坐着。
了无怎么进来了?
我看了一眼躺在树上窃笑的华鸣,想到昨晚常三娘离开时,他那一声轻“咦”,心头一动。
脑中暗叫一声:不会吧!
心思浮动,走到东偏殿。
就见角落处的香案边,常三娘衣服上沾染着落叶残泥,正在泡茶。
了无僧袍微皱,正握着一串菩提籽,低眉垂眼。
见我进来,常三娘脸色有些尴尬,又好像终于找到救星了。
倒了两杯茶,朝我道:“麻烦您帮我劝一下了无大师,我是蛇族,不过是场寻常欢好而已。”
“而且是五娘用了动春符纹,他也是受了波及,不需要对我负责。”
说着脸带愁色,直接走了出去。
她身上的伤,好像全好了,而且妖气也淡薄了一些,好像修为也精进了。
果然,高僧的纯阳之体,就是不一样哈。
我扭头看向了无,却发现他旁边没有拐杖,那原本白骨森森的小腿,又重新长出了血肉。
他脸上满是困惑,捻着菩提籽,半天也没有数过一粒,就是在指腹捻着,目光却随着常三娘背影往外。
这情况和我们原先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了无是有道高僧,可施寂照空明,能驱龙众的雪昙摩,按理被常三娘夺了纯阳之身,破了色戒。
就算不在羞愧中坐地圆寂,也该退回寂照寺。
或是恼羞成怒,气急败坏……
他这算怎么回事?
我有些看不太明白,不过在黄泥庙,他应该也是被压制的,伤不了我。
坐下后,看着了无道:“三娘的话,你也听到了。不用大师负责,要不你先回寂照寺,等你和三娘冷静过后,再说其他的?”
劝回一个是一个,守在我庙门口,看着也烦啊!
了无低念了声佛号,抬眼看向我道:“贫僧出来前,师父说过,我此次出了寺门,就算入了凡尘,必堕情劫。”
“若能渡,则修成正果,立地成佛。不能渡,则苦海翻波,永不得超脱!”
“贫僧自认六根清净,不染凡尘,却也不想沾染情劫。”
“所以一找到施主,也不愿过多停留,直接放出菩提钵、雪昙摩,却没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脸带悲悯朝我道:“她修的也是纯阴术法,又得你极阴血,和地髓疗伤,我又是纯阳之身。”
“院中树上那位的动春符,是春来万物复苏时,驱动春情,繁衍万物的。”
我听他说得复杂,一时还有点不明了。
想着空门确实人太多了,还是把他劝走的好:“既然三娘说了,不过是寻常欢好,大师也不用在意。实在想不通,就先回寂照寺,让你师父开导开导?”
门口就传来华鸣的轻笑道:“你怎么没听懂!极阴纯阳,阴阳交合,又有地髓这种宝物相融合,必定受孕。”
“也就是说,常三娘肯定已经怀上了!”
我不由的看向了无,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是有道高僧,常三娘是修为不足千年的常仙……
了无前面还说我腹中的是孽胎,要落我的胎,免得为祸苍生。
现在这就落在他自己头上了!
了无捻着菩提籽,复又沉念了一声佛号。
抬眼看着我道:“贫道想在这里挂单,待想明白这事,再请娘娘指示。”
跟着他也不用我找地方,径直走向后院。
可走了两步,却又朝我道:“那日见娘娘动了巫力,贫僧隐约看见,娘娘这躯体中这颗心,好像有点怪。”
“似乎不是娘娘的,又好像是娘娘的。”
“娘娘最近如若经常梦魇,大概就是这颗心真正的主人开始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