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笱侧眸睨了眼表态的余贝弛,点头道:“好。”
随即用竹筷夹起最嫩的那片芯叶送入口中,嘴角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牙齿与菜梗相触时发出极轻的脆响。
旁边余贝弛轻哼歌曲的声响时不时传入他耳中,能看出这凡人一身轻松。
倒是心思活络。
“嘣嘣——”
放置在角落处的纸箱突然剧烈震颤。
箱盖“砰”地弹开,苍白的断掌裹着幽光腾空而起。
“我擦!这断掌想干嘛?”
看着嗖的飞到餐桌上的断掌,余贝弛被吓得甩掉了筷子。
整个人带着椅子急忙向后退去。
可断掌只是悬停在姜阿笱眼前,五指忽而费力地屈成莲花状,似是有话要对他说。
这断掌听到自己要外出便做此行为……
石头瞄了眼断掌,蓦地惊呼出声:
“神仙,它是不想让你走吗?”
姜阿笱凝视着面前断掌,法力流转的瞳孔里倒映着其掌心深刻的纹路。
他修长的手指虚拢着饭碗,白瓷上浮动的雾气突然凝滞:
“你且在此处休养,等我再回来之时,你应当好了大半,后续的事情便可详谈。”
可姜阿笱的话出口,那截泛着青玉光泽的断掌仍悬浮于他眼前三寸处。
有劝阻之意。
姜阿笱眉头微动,未再多言,只是将那一截断掌收回箱中。
指尖划过箱体布下禁制。
见状,余贝弛松了一口气,捡起筷子挪蹭回了餐桌前。
吓死个人了,正吃着饭呢突然跑出来一只手。
亚当斯一家是找这只断掌拍的吧?
余贝弛正在心里吐槽之际,突然听到姜阿笱同自己交代道:
“明日我走后,你不要动这个箱子。”
余贝弛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我打死都不会靠近它一步。”
多看这玩意一眼晚上都得做噩梦,他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夏季午后的庭院在炽热的阳光下显得慵懒而宁静。
阳光垂直洒落,将石板地面晒得微微发烫。
姜阿笱斜倚着树干,闭目养神,衣襟沾着几瓣暗金色的桂花。
衣物被风掀起的褶皱都透着慵懒。
忽然喉结轻微滚动,搭在草叶间的食指无意识地蜷起,眼皮尚未完全睁开,眸光已如刀刃刺破朦胧。
听着院内麻雀扑棱棱冲上云霄的动静,石头好奇地跑了出来。
姜阿笱保持着半倚的姿势未动,唯有颈侧经络随着转头的动作微微凸起。
视线穿透院前扬起的浮尘,探向来客:
“石头,去喊余贝弛,告诉他该发挥自己的本事了。”
石头立马又跑回屋里,冲着正躺在床上刷手机的余贝弛喊道:
“你快出去,那个老奶奶来了。”
闻言,余贝弛将手机“噌”地甩回床铺,矫健的腰身瞬间发力,利落地从床沿弹起。
随着手指在后背交叠的姿势,他的肩膀刻意向后舒展,下颌微抬,刻意营造出老学究般的气场。
石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场变化惊得一抖,挪步到旁边。
余贝弛的脚尖在地板划出悠长的弧线,故作深沉地向门外走去。
乍眼一看,若不是那张脸太年轻,倒真有几分假模假样的大师架势。
“咳咳。”
余贝弛故意清了清嗓子,阖眸故作玄虚道:
“老人家,已经等候你——”
“大师,大师,求求您帮帮我。”
话被打断,余贝弛噌的掀开眼帘,入目便看到一个穿着暗色衣物的老太太对着姜阿笱连连弯腰。
抓着姜阿笱的手一个劲地喊大师。
不是?搞错了哎。
大师在这里啊。
头发灰白的老太太佝偻着背,紧紧攥着鼓胀的编织袋,青筋凸起的手背上还沾着泥渍。
浑浊的双眼蓄满泪水,颤抖着抓住姜阿笱的手。
“老人家,莫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姜阿笱安抚地轻拍着老太太布满裂痕的手指。
老太太的裤脚上还沾着暗色水痕,她一边点头,却又一边乞求道:
“大师,求您算算……我儿到底去哪了?”
“咳咳。”
余贝弛象征性地轻咳两声,随即将手嗖的伸到老太太的肘下,将老太太的手从姜阿笱那里抢了过来。
老太太纳闷地问道:“你、你是?”
余贝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未直说,只是反问道:
“你是有缘人推荐来的吧?”
老太太赶紧点头,头上的发灰的头发随之颤动:
“对、对、对,你是?”
老太太下意识地将手扣在余贝弛的肘上,指尖颤抖。
余贝弛脸上那抹神秘笑意逐渐收束,下颌线条忽然绷紧如弓弦,淡淡道:
“你来寻我,怎的还问我是谁?”
老太太被这句话点醒,先是看了眼面色如水的姜阿笱,又猛地将头摆正,急忙道:
“大师,你才是大师。”
那张满是风吹日晒的脸上尽是惶恐。
怕眼前人怪罪,老太太的腿猛然软了几分,有下跪的趋势:
“大师勿怪,勿怪,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擦,别跪啊,他可受不起这等大礼。
这老太太一言不合怎么就下跪啊?
可还没等余贝弛发力,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侧面迅捷伸出,稳稳托住老人微微发抖的肘关节。
这力道既轻柔又坚定,如春水托起飘零的秋叶。
姜阿笱顺势半蹲,让视线与老太太齐平,温润嗓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庄重:
“老人家,无恩便受不得此礼。”
老太太闻声望去,见姜阿笱面色像自己漂洗过的素绢,不带一丝涟漪。
可当他双唇轻启时,语速均匀似古寺钟摆。
字字入耳,让老太太原本紧张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原本死死攥着余贝弛的指节一节节舒展。
姜阿笱素来微凉的掌心此刻传来熨帖的温度,另一只手虚扶着老太太臂弯:
“快起来,慢慢说,不要急。”
“嗯,对对,快起来,快起来,跪不得,跪不得。”
对面的余贝弛慌忙把老太太搀扶起,一时间都忘记伪装自己的大师风范了。
他原本就受不起这个礼,而且姜阿笱这个神仙都这样说了,这老太太再不起来还得了?
怕是他功德还没攒起来呢就被灭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