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县。
赵林于堂中阅毕赵云回信,起身行至木桶旁,舀水浇在身上降温。
复又坐回矮凳,唤来亲卫,言道:“我叔父已连下三城,不日便领兵来此汇合,汝去传令,叫肃之依计先行,我随后便到。”
那亲卫正是赵贺,闻言先是抱拳应诺,问曰:“兄长,象州在侧,我军若攻武宣县,恐其袭我后路。”
赵林呵呵一笑,言道:“正是要他袭我后路。为兄自有计较,去传令吧。”
赵贺一头雾水,抱拳退下。
赵林却叫陈安取来地图,铺在案上,再捋一遍先前定下的计策。
武安顺潭水南下,先遇象州,再至武宣。
武安与武宣皆在西岸,象州却在东岸。
先叫周陵领兵去武宣县,一路多举旗帜,不做遮掩,吸引象州守军注意。
赵林却率骑营悄悄绰在其后,待象州守军来袭,便趁其半渡而击之,歼灭其军,象州便可轻下。
此计不为取武宣,实为取象州也。
捋了一遍,赵林身上亦稍稍见汗。
交州炎热,哪怕赵林身在堂中,四面皆有微风入堂,却仍觉燥热。
烦躁的挠了挠发髻,与陈安互相配合,穿上甲胄。
赵林尽起麾下骑兵,多备弓弩,带三日口粮,出城往东而去。
武安东门外,便是潭水,其上有一桥,曰过潭桥。
过了桥,沿潭水河边向南五十余里,便是象州县城。
此城高不过丈余,若叫赵林领兵攻城,亦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不过攻城之举,损耗颇重,赵林舍不得麾下精锐,便苦思一策,引象州守军出城,先削弱其兵力,再做计较。
赵林一行虽是骑马,但天气炎热,躲在阴凉处尚且汗水不断,何况还要行军?
赵林在此刻无比羡慕周陵等步卒不知空调、冰淇凌为何物,还能喜滋滋的去行军诱敌。
马儿也耐不住热,骑营便缓行,大半日方行了四十里,于一处林边休憩,吃用干粮。
一直在林中休息了两个时辰,赵林复领兵南下,至象州约三里外的山林处埋伏。
此处植被茂盛,又有一处矮坡,千余人马隐蔽其中,城内亦不能发现。
赵林躺在土坡上,叫刘贤领二亲兵去坡下抵近观察,但见城门开,大军出,便来回报。
及至夜幕降临,草木间生出许多蚊蝇,赵林已被咬的抓耳挠腮,如同猴儿一般,象州仍不见兵马出城。
时刘贤已被赵贺替了回来,一边挠着手背,一边言道:“将军,想来象州守军胆怯,不敢出城来攻,不若我等先到北面扎营...”
赵林闻言,一巴掌拍在脸上,留下一小团血点,言道:“武宣为布山屏障,象州不会不救。再等等罢。”
话音刚落,忽见赵贺爬上坡来,报曰:“兄长快看!有军出城!”
赵林闻言,急奔出林外,立于坡顶,果见远处火把连绵,汇成长蛇一般自象州西门而出。
赵林见此,猛的一巴掌拍在脸上,恨恨道:“险些叫我等喂了蚊子!传令!着甲上马,偃旗息鼓,听我号令而进!”
左右闻言皆喜,急去传令。
骑兵也不打火把,只借助月光隐约辨认,沿着河边向南。
如此行了七八里,距象州大军只余二里,细数火把旗号,其军约有五千余,正寻到一处水浅之处渡河。
赵林叫麾下预备好火把,静待时机。
直至有约莫两千余象州守军到了对岸,赵林忽叫麾下点起火把,领兵杀出。
赵林亦一手持火把,一手持破军槊,只凭双腿夹住马腹,纵马冲进敌军中,先刺死一人,高呼道:“汝等中计矣!降者不杀!”
口中呼喝不停,千余骑兵亦高声呼喊不断。
象州领兵之将见赵林等人于黑夜中杀入人群,往来冲突,四周皆闻喊杀之声,不知有多少人马,心中大惊,急叫麾下士卒列阵相拒。
然赵林已率精锐冲入垓心,象州守军本就是行军渡河,未曾列阵,如今经过轮番冲突,早已将不知兵,兵找不到将,如何能列阵相抗?
赵林冲杀之见,身侧赵贺忽高声言道:“兄长!敌将在西南方向!”
赵林闻言,高呼一声随我来!便领左右百余精骑向西南冲去。
那守将正呼喝下令,叫对岸之军回返,忽闻马蹄声渐近,回头看去,只见赵林百骑风驰电掣般杀来,顿时亡魂大冒,急叫左右熄灭火把,命大旗往东,他却纵马跳入河中,往西过河而去。
赵林冲杀之中,忽见敌将所在熄了火把,漆黑一片,不知那人去了何处,但见大旗隐约向东,便领兵向东追去。
行不过二里,忽心思一转,暗道:“不可小觑古人,那人兵败,怎会举旗逃命?必是有诈!”
遂急叫赵贺领百骑追杀大旗,自引亲卫反身向西而去。
及至河边,仍不见敌将身影,赵林正四下顾盼之际,忽见对岸有大军举火把,自山坳处转来。
赵林急叫亲卫传令谢旌,收拢五百余骑,沿河行至河道狭窄之处,探查对岸虚实。
只见那大军约有三千余人,自山坳转出,却不前行,只在原地列好阵势,堵住大路。
赵林见此,已猜到是周陵所率自家兵马,便命谢旌率三百骑留在此处收拢四散追杀溃兵的骑卒,看管跪地投降的降卒,自引三百余骑过河击象州守军之背。
黑夜之中,喊杀震天,对岸守军已与周陵所部接战。
那守将之前灵机一动,虽逃过赵林追杀,此刻却还是焦急如焚。
眼前的大路是唯一能行大军的通路,若不击破堵路的敌军,如何能逃?
便是独自领亲信逃脱,亦须翻山越岭,那山坳就在前方,就是想逃,也无处逃去。
无奈之下,只得呼喝麾下进兵,欲趁敌军立足未稳,行混战之法,再择机逃命。
然当初赵林选兵入部曲,却是占了募兵、练兵的先机,所遴选的士卒皆有所长。
更兼有老兵教导,后又有赵林讹诈曹操得来的近百精锐,充作低级军官。
虽看似立足不稳,阵容不齐,实则内含玄机,岂是无名之辈所能看破?
那守将只命麾下冲突,却不知甫一接战,守军便倒下数十人。
守将于阵后,夜里瞧不真切,只听得前方喊杀震天,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只道已是两军混在一处厮杀,便欲策马向前,入山坳寻小路而走。
却不想方先行十余步,借着火把照亮,见堵在山坳处的敌军阵型紧密,立数十大盾于阵前,如同城墙一般。
麾下士卒冲突之时,因未结战阵,尚未接近便被盾牌缝隙中刺出的长矛戳死。
两侧有士卒欲攀山坳攻击,却被敌阵中的弓弩手攒射而死。
如此军阵,必是精兵强将,那守将亦有自知之明,见逃命无望,身后又传来跃马过河之声,只得无奈喝止麾下,率众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