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拙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当不知道这件事。
不是她冷漠,而是这事目前她管不了,有关《穿书后我成了年代文人生赢家》的内容她不可能宣之于人,除非任国正自己坦白,否则那件事根本没有证据。
再者,任国正是已经加害蒋芳儿子了,而不是准备加害蒋芳儿子。
这两种不同情况下,揭露任国正的紧急程度是不一样的。
至少十年内,她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对抗对方。
徐珍可不知道顾拙脑中想着的是这样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她见顾拙不给回应,顿时觉得没意思,跟她道了别,去找小林护士了。
第二天,庄六给顾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上面对白涛的处分已经下来了,转业是必然的,并且不出所料是转业到原籍。”庄六道。
转业到原籍吗?
顾拙微微眨了下眼睛,那样正好,白燕留在齐市,她正愁没办法通过她去探寻那些异常呢。
——她可从来不觉得白涛是清白的。
庄六不是空着手来的,他还带了一包哈市红肠。顾拙都没上手拿,肉眼估摸了一下,觉得至少不会少于五斤。
“你这是……有求于我?”顾拙挑了挑眉。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有类似的感觉,主要是庄六来得太勤快了,最开始是特意带她们去早市,后来三不五时就跟王华中和袁建国一起过来帮忙。到了这会,看到这袋哈市红肠,她有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庄六也不意外她猜到了,挠了挠脸道:“我有一个发小,去年出境任务的时候重伤被从前线送回来,他的右腿遭遇了当地土炸弹的侵袭,感染非常严重,当场医生就做出截肢的判断。只是他自己不甘心,便坚持做了保守治疗。”
顿了顿,“到这个月月初,医生已经下最后通牒了。但我那位发小性格特别犟,坚持不愿意截肢,并对医生和父母发下狠话,要是偷偷给他截肢,他就死给他们看。”
“……他那个人,还是很言出必行的。”
顾拙沉默了一秒,问道:“你想让我治好他?”对于庄六这个发小的坚持他不置可否。
这世上总有人在做一些别人眼里愚蠢的事情,但值不值,永远只有当事人才有资格去评判。
“只能说是希望……”庄六抿了抿嘴唇道:“你能试一试吗?”这段时间他过来,一是为了跟顾拙打好关系,二也是为了查看谢凛和徐珍的恢复情况。
谢凛且不说,但徐珍的情况是真的有了很大的改善。
“你那个发小……现在到齐市了?”顾拙挑眉。
庄六摸了摸鼻子,“昨天晚上到的,刚刚已经安排入住军区医院了,就在四楼407。”看来自己这段时间是当了小丑了,顾嫂子显然早有猜测。
顾拙站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
庄六一愣,随即大喜过望,“是,请跟我来!”
别看407跟401似乎就差了几个数字,但实际上距离还是很远的。四楼病房本来是从402开始,401原来是个小会议室,后来因为谢凛的特殊情况——那会大家都以为谢凛的媳妇抛弃了他,医生又表明他这种情况有很大可能会长期昏迷。如此,不可避免的,他就要长期占据一个病房。院方多番考虑,才将走廊尽头这个平时很少用到的小会议室改成了一间专属谢凛的病房401。
去往407的路上,顾拙心里突然生出了这样一个疑惑: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别看她从很小就被药姑看中开始学医,但实际上,药姑最初看中她当徒弟,一是因为她天生过目不忘、聪慧过人;二是因为……
顾拙永远忘不掉当初药姑弯腰对着她说的话——
【村里人都说你除了不是男孩是完美的,但我却不觉得。你的头脑、容貌、身体,哪怕在千万人中都是佼佼者,但是……】
她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她左胸口的位置,【你这里……有缺陷。】
【你注定不会像我这样,天真地遵守着所谓的医德,去为所有值得的,不值得的人拼命、冒险,为他们获救而开心,为他们的死亡而痛苦。】
【你这样,很好。】
是的,顾拙就是这样的人。
虽然学了一身出色的医术,但她其实并没有太多救死扶伤的心。就像她的沉默一样,是坦然,也是漠然。
她的好奇心不强,不爱八卦,也不爱多管闲事。
这样的特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是冷漠。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大概是总也找不到茵茵,心中的无助和无望扩大到无以加复的时候,一位在她的治疗下康复的病患笑着说“顾医生你救了那么多人,老天一定会善待你的女儿的”的时候吧。
在那之前,她治疗别人一向很随心的,不管对方的病情严不严重,紧不紧急,只看自己有没有空,有没有心情,对方让不让人讨厌。
在那之后,抱着自己救人的福报能回报到茵茵身上这样的念头,她才开始主动地去救助他人。
到现在,这种主动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敲门声响起的一瞬间,407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个面容有些消瘦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口,目光期盼地看向庄六,又看向顾拙。
“叶姨,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顾嫂子,她答应给爽子看看了。”庄六道。
“哦,你们赶紧进来。”叶姨连忙让开。
顾拙走进病房。
不同于401,407有三个病床,其中一张病床是空着的,剩下两张病床上一个是包着脑袋的年轻士兵,一个是……
顾拙脚步微微加快,站到了窗边的那病床边。
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病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那具原本消瘦得如同一把枯骨一般的身体,在增添了这双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眸之后几乎是在瞬间活了过来。
“你是……顾同志?”他开口问道。
很难相信,一个被命运折磨至此的人,此刻的眼眸中居然还能生出这样旺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