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忆往昔
一日后。
天一峰。
金碧辉煌的宗门大殿内，四道飘渺人影围坐一桌，其中三道目光集中在宗主李洪刚身上，静待其发话。
李洪刚却是却是没有注意师弟师妹的目光，而是盯着一张刚刚飞剑而来的信纸，面无表情，只是手上的青筋暴露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给师伯李洪刚的一封信：
师伯，安好，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跑路去抓我师父了，您放心我一定把我师父找回来给伯母道歉。至于收徒之事容我回来再议。
勿念。
——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师侄陆平安奉上。
平静的读完自家师侄一天前留下的信封，李洪刚内心毫无波澜，一身精壮的肌肉逐渐鼓起，将还算宽松的儒袍撑的紧绷，好似下一秒便会被撑破，直接表演一出爆衣之术。
“哈~该你出牌了师兄，我等的花都谢了！”
侧边，一道懒散年轻声音悠悠传来，言语中透露着几分慵懒自在，催促着自家师兄。
李洪刚冷哼一声，终究还是没有在师弟师妹面前表演爆衣之术，只是单手成拳，微一用力将信纸捏成了碎末，然后，他随手将碎末扔在了桌子底下的竹筒之中。
“哼，南风！平安那臭小子，为了跑路，居然连天机术都用了出来。若不是这封信吾等怕是要至少月余才会发觉不对之处，真是......哎。”
一声叹息响起，化作微风萦绕在精美的石柱间，而后飘然散去。也不知是气恼还是欣慰。
“呵~师兄不必气恼，年轻人喜欢浪就让他浪吧，浪够了迟早回来。反正这五域内，也无人是他对手，倒不用担心其安危。一万。”
“碰，青杉师姐说的对，小平安才五千多岁，正是好动的时候，多出去跑跑没大事。二饼。”
“是啊，师兄不必在意，小平安比清涟师妹要知分寸，而且鬼精鬼精的。应当不会学师妹惹事。说不定会学师妹在路上捡到一个天资卓越且乖巧懂事的徒弟呢，七饼。”
“希望如此吧。”
李洪刚暗自叹了一口气，只希望自家师弟的乌鸦嘴能再显灵。
宗门今年富余的灵石不多了！！！
”七万。“
“哈哈，胡了！”
“我去！”
“什么！”
“不可能！这不修真！”
“这都第五把了！”
“你肯定出老千了！”
“胡说！明明是你们技术不行！菜就多练，输不起别玩！”
“有种你再说一个试试！”
“菜就多练！”
轰！
山脚处，无聊的弟子突得听闻一声巨响，还以为又是哪家仙门打上门来，有些兴奋，撸起袖子准备干架了。
一看，原来是天一峰方向传来，顿时泄了气，继续忙碌了起来。
今天的天一宗一如既往平静。
......
“阿嚏！”
“谁念叨我呢。”
宽阔的百米巨剑上，陆平安站在剑头，扶着边缘处的栏杆一脸若有所思。简单的掐指推算一番，大致明了。
“看来是师伯看到了我的留言，这会估计正生闷气呢。”
陆平安得意的笑着。
想坑他陆平安？笑话！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整整五千年！除了他那位又爱又恨的师尊以及可爱天然呆的师妹外还没有人能坑到他陆某人。
陆平安站在栏杆边缘，面带自信的微笑(^w^)，背负双手，目眺远方，深邃的眼眸中，满眼都是过去的自己。
他陆平安！是个穿越者！
五千年前，在黑心老板压榨下连续加班七天的陆平安成功为地府的勾魂使者加了业绩。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顶替了一个在城郊破庙里刚被冻死且同名同姓的小乞丐。
嗯，老套路了。
初睁眼时，脑海内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浮现，让他知晓了自身处境。
‘所以......我这是......穿越了？’
在简单得出结论后，陆平安非常震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回神的原因不是他的系统到账了，而是凛冽的西北风穿过了破落的墙壁。
当时正值冬天，寒风冽冽，透过墙壁上的窟窿，吹向了他单薄的身躯，刺骨的严寒袭来，穿过褴褛的薄衫直击心房，比女朋友的香吻还让陆平安感到刺激。
至此陆平安遇到了一个他穿越以来的第一个问题：身为一个十岁小乞丐，在没有保暖的衣物下，怎么样才能不在大寒冬被冻死。
为此，陆平安可谓是伤透脑筋，要知道，这里可没什么全球变暖，到了冬天，这雪，它可是真下啊！！！
可陆平安看了又看，发现这破庙横竖写着一个字，空。
寺庙里，除了一尊枯旧的石塑佛像外，什么也没有。
没办法，陆平安只好拢络些杂草堆在佛像后面，又捡了几张过往行商留下的枯旧破布裹在身上硬生生熬过了一晚上。
第二天，陆平安浑身手脚冰凉，无半点知觉，差点就二穿了。
赶紧挣扎着起来，喊着号子跳了一套广播体操，才勉强回了魂，让身体暖和一点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陆平安皱眉思索，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最多七天，他就要成为地府的回头客了，能办会员那种。
“要想办法弄点火。”年轻的陆平安如此想到。
说干就干，陆平安在破庙四周寻找引火需要的物件，该说不愧是郊区吗，四处都是枯木纸条，很容易就找到了合适的木材和一节细麻绳。
找好材料，回忆着穿越前看的那些短视频教程，陆平安开始了自己的生火大计！半小时后，失败......
心疼的捂着自己的小手，内心是个大男孩的陆平安差点流下眼泪，手tm都搓冒烟了，火星也没见到半点，水泡倒是快出来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发出惨烈的悲鸣。
至此，陆平安遇到了他穿越来的第二个问题：“再不吃点东西，别说钻木取火，怕是连走路的气力都要消失一空。
没办法的陆平安只好徒步去远处的小城街上乞食，顺道捡些别人不要的破布碎布好充实他的草床，傍晚去拾柴，夜间尝试引火。
终于，花了三天时间，陆平安成功弄出了火星子，点燃了火堆。那一天，陆平安哭惹。
不容易啊，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对于这个费尽心力点着的火堆陆平安可是宝贝的不得了，不仅用石头围成一圈挡风，就连添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让火堆熄灭让这三日的努力做了无用功。
所幸，相比实验室的霉菌，野外的火堆没有那么娇贵，在陆平安的小心呵护下，它不曾熄灭。
靠着这堆火，陆平安成功熬过了整个冬天，顺便救了一个弃婴。
那是一次雪夜，乞讨完毕的陆平安如往常一样准备回到他的破落小庙，路过一个旮旯小巷，听见里面的哭声，走进去一看，一个枯槁的妇人靠坐在墙边，低着头。好似已经陷入了梦乡。
陆平安走近了一些，发现那妇人早已死去多时。
积雪覆盖了她的全身，寒冷剥夺了她的生命，唯有那胸前的一小片被她紧紧护住，尚留一丝余温。
那是一个女婴，嗷嗷的哭，或许是母亲的怀抱不再温暖，又或是单纯的饿了，懵懂的幼儿尚不知逝者已逝，她只是哇哇哭泣，似乎这样，母亲就会轻轻的拍打哄她，为她哺乳，一如往常。
陆平安后悔进来了，他想要视而不见，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
一个弃婴，在冬天，活不下去的。
叹息一声，陆平安还是没有转头就走，而是抱起婴儿去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人能收养，可惜，低声下气的恳求换来的却是无能为力的眼神与一句句抱歉。
“这是个女婴啊......”
在一位富人护卫叹息声中陆平安沉默着回到了他的破庙。
那天后，小小城居中的瘦乞丐身边多了一个花猫脸的女婴，不知来历，不知姓名。
过了三年，又是一年冬。
一切如旧。
只是，喧嚣小城中，多了一女子。
那女子脸上挂着淡薄青纱，身着青衫长裙，气质淡雅，一双修长的玉足轻点着青石板路，行走在喧嚷的街道间，显得格格不入，仿佛天上的仙子履凡耀眼夺目。
奇怪的是，来往的行人无一注意，贩夫走卒继续平常的纷纷扰扰，无人在意，无人倾听。只有那身着灰旧棉衣的小不点好奇的瞟了几眼，却很快被身旁的男孩捂上双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咦？”女子轻咦一声，似乎有所察觉。脚尖轻点，已经移步在陆平安的面前。
“你们，能看到我？”
仙子朱唇轻启，话语清冷，青纱下的绝美面容古井无波，像是一座千年的冰山，冷艳而孤傲。
那小小身影有些好奇，有些害怕，悄悄将脸捂在了兄长的怀中。似乎只要这样这样就不会被可怕的大姐姐看见了。
抱着小妹，陆平安有些紧张，他自然知晓眼前女子的不凡。生活了三年，平日从来往的贩夫走卒那里听些奇闻杂事。自然是知道这世间有仙，他也曾向往仗剑天涯的潇洒，但现实却是，光是活下去便已经竭尽全，又怎敢有所奢望。如今，遇到真正的高人，陆平安却是迟疑了，不敢亦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开口，倒是有人开口。
“倒是有趣，我虽未特意掩饰，但寻常凡人也难见我样貌，看样子你二人身怀灵根，是修仙的好苗子。遇到我，算是一桩缘法。刚好师兄让我收几个弟子，就你二人好了。”
话落，女子微微躬身，也不嫌弃兄妹二人身上的灰尘，伸出洁白修长的玉手，动作轻柔。轻轻抚摸着两个小脑袋。
“本座天一宗李清涟，你们二人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还未等二人回答，她又眼带笑意的看向陆平安说道：“若是不愿，我就把你脖子扭到后面，永远回不来哦。”接着又笑盈盈看向另外一个悄悄打量她的小不点，语气温柔似水，“小可爱你要是拒绝的话，我就把你哥哥的脖子扭两圈哦。”
那天，小不点被吓哭了。
那天，陆平安感受到了世界对他满满的恶意。
那天，平凡的小小城居里，少了两个相依为命的小乞丐。
......
时光流水，逝者如斯矣。
悠悠五千载，一恍如昨日。
“不知不觉，已经五千年了~”
“现在想想，扭脖子什么的应该是吓唬我的......吧？”
陆平安不自信的想到。
“不过，也多亏了师尊，我才得以踏入仙途，不至于庸碌一生......这话还是不要当面说，不然，师尊的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
陆平安轻声自语，陷入了回忆。嘴角勾起，平淡的面容显出三分笑意，更显俊俏。
嗡~
淡淡嗡鸣声响起，陆平安却未有所觉，好似进入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妙境界，旁若无人。周遭，空间扭曲，隐隐有无形波纹浮现，演化妙法，还不及领悟便又转瞬即逝，昙花一现，如梦似幻。
后方不远处，一只纯白色的猫似有所觉，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先是眨了眨一对猫眼，然后不可置信的喵了一声。
“喵！”
我嘞个白泽嘞！大道演法！又来！这小子怕不是天道私生子吧！快感悟快感悟！
喵完，白猫还不忘挥舞着猫爪将身边的玩伴叫醒。
啪！啪啪啪！啪！
“咯！”
啊！谁！谁打我的俊脸！知不知道凤凰是修仙界一级神兽！打凤凰脸是违反修仙界神兽保护法的！
愤怒的传音响起，沐浴着日光的公鸡成功被白猫唤醒。
“喵！”
老子还是白泽呢，濒危物种知道不！别废话，蠢鸟！大道演法！快感悟！
说完，白猫也不管公鸡跳脚直接坐下，摆出一个人类打坐的姿势开始参悟妙法。
“咯！”
我嘞个凤！又来？另外，你等着！我迟早把你猫爪子剁了。
放下一句狠话，大公鸡急匆匆的盘腿坐下，开始感悟。......也不知道两只鸡腿是怎么摆出这种姿势的。
宽广的百米巨剑上，除了掠过的风声，一时间竟无半点声响。
良久，异象消散，陆平安恍然清醒，下意识左右环顾，发现自己的两只宠物正闭目感悟。
“我这是又顿悟了？”
陆平安若有所思。
“嗯......提升了点心境，好像没啥用的样子。”
陆平安感受自身变化，有些失望。
咋回回都是心境加点啊，为啥不加别的。
旁边，刚刚醒来的白猫一脸无语，扭过头与同样一脸无语的山鸡对视一眼，很快便达成共识。
嗯，这小子又那什么尔赛了。要打断他，不然神兽的小心脏禁不起打击。
白猫迈出优雅的猫步，缓缓走到陆平安的左侧，伸了个懒腰，率先发起攻势。
“喵~”
先别自恋，陆小子，白大爷饿了，先停下来找点吃的。
“咯！”
本鸡，呸！本凤也饿了。
又是一道尖锐的鸣叫声传来。这次是右侧。
陆平安无语。
“你俩能不能别一边叫一边传音，重音了啊喂。”陆平安吐槽，紧接着他也感觉道了些许饥饿。
‘也是，一天没吃饭了。’
虽然到了金丹后理论是就不必再食五谷了，但架不住陆平安是个吃货啊！身为大吃货帝国的一员，怎么能被区区辟谷影响放弃对美食的追求呢！所以，陆平安还是保留了一日三餐的习惯。
‘确实有点饿了。’
想着，陆平安轻抚腹部开口道：“的确到了吃饭的点。”
说着，陆平安操作着百米巨剑开始缓缓下落，穿过云层，掠过飞鸟，压过树梢，最终落在了一道小河边。
后方，一猫一鸡对视一眼，皆是露出微笑。
作战成功.jpg
......
“喵。”
好像有什么声音。
刚刚落地，白泽就喵喵喵的开口。
“咯？”
声音？我咋没听到？
修仙界一级保护神兽凤凰疑惑道。
“喵”
因为我是白泽，能听万物心声，属于特级濒危神兽。而你，不过是一个泛滥的一级神兽罢了。
白猫舔舔爪子不屑的看着身边的公鸡。
公鸡炸毛了。
等级歧视！
不是，一级怎么了！一级吃你家大米了！别拿一级神兽不当神兽！知不知道我大姑家的表弟的媳妇的大哥的老丈人他弟可是大乘期！！信不信我叫它来打你啊混球！！！！
“好了，先别闹了。白泽说的声音我也听到了。”
陆平安瞟了一眼公鸡淡淡说到，虽然他不是白泽，拥有聆听万物之声的天赋，但，大乘期的灵觉之敏锐比白泽一族的天赋神通丝毫不逊色。
只是平常为了清净，大乘期修者不会主动调用自身灵觉，甚至会刻意收敛，要不然天天生活在吵吵嚷嚷的环境中，闭关都闭不成，烦都烦死了......某些喜欢听墙根的除外。
就在刚刚，他有意施展灵识，捕捉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大致判断一下方位，陆平安再次开口道：“距离挺远的，应当有百来里。好像是从河流的上游传出的，一起去看看吧。”
“好”x2
两只神兽齐齐答应。
说罢，一人一猫一鸡，化作三道光影，顺着河道低空掠过，很快便消失无踪。
不过片刻，一人两兽组合已远遁百里。
哇~
半空，陆平安一行循声望去，就见一个篮子，浮在水面上，正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那篮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飘在小河上方竟然不下沉，篮子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似乎被水流的波荡惊吓，正哇哇的哭着，梨花带雨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白泽听到的声音，正是婴儿的啼哭。
后方，一个农民打扮的男子脚踝上贴着两张奇特符箓，借助符箓的力量踏水而行，追着前方的婴儿想要将其救起，奇怪的是每当靠近，便会有风浪袭来，打的他不断踉跄，这让他本就焦急的脸色更加难看。男子也是一个修士，只是修为实在是不堪入目，即使借助符箓短暂的踏水而行，区区数十米宽的“小河”的些许风浪就让其寸步难行。
“散修吗？”陆平安喃喃自语，言语中并没有看不起散修的意思，毕竟散修无门无派，缺乏资源，修行艰难，修为自然低下。又不是谁都能遇到戒指里的老爷爷。
“也罢，帮你一把。”
话落，天地悄然变色。
一时之间，风停云散，鸟噤蝉眠，草木皆寂，鱼虾潜游，滚滚波涛悄然消弭，河面上不再有半点涟漪。
一旁，两只保护神兽有些无语。
帮个忙而已，搞这么大动静干啥子？
河面上，男子大喜，顾不得思考，只以为是自己走运，赶上了风停的时候，趁此机会男子连跨数步，终于将那篮子捞起，高兴不已。
看到男子成功上岸，隐于半空的陆平安满意的点点头。
又做了一件好事，感觉功德都增加了一点。
另一边，上岸后的男子大喜，不由得发出高兴的笑声：“桀桀桀桀桀！！！废了好大力终于抓住你这个小孽畜了！！！仪式的材料终于全了！今日就用你心头血助我突破这练气中期的瓶颈！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陆平安：？
白泽\/凤爷：我艹！功德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