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军营,暮色渐浓。张龙褪去染血的衣甲,肩头还留着军棍的淤青,却笑着对席君买晃了晃酒壶,
“那三个蠢货的欠账,我替他们扛了。不过挨了这顿军棍,总不能白吃亏,早晚得让他们还我人情。”
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喉结滚动间,几分豪迈中夹杂着狡黠。
席君买擦拭着腰间佩刀,刀锋映出棱角分明的脸。一场真正的厮杀之后,似也有了几分悍将的神采,
“你用军棍换他们三个欠的人情,倒也划算。此次诺真水一战,我才真正领略了平常见不到的惨烈,
我领一千骑兵突袭薛延陀左军,敌军走投无路,那可真是拼了命的厮杀啊,好在我的刀好,许多骑兵的都崩了刃。”
张龙闻言,眼神一亮,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巧了!田地城破城那日,我亲率护卫攀城墙,箭矢擦着头皮飞。
交河城攻坚战更绝,驸马那指挥看得让人叹为观止,就跟仙客来看戏似的,敌军哭嚎求饶时,那头磕的,呵呵。”
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炽热的战意与敬佩。
席君买举起酒碗,碗沿相碰发出清脆声响:“驸马用兵,鬼神莫测。诺真水若不是他料敌先机,还真就不好说结局。”
张龙点头赞同,神色郑重:“正是!跟着驸马,才知何为真正的战场智慧。”
夜色渐深,酒香混着煤灰的烟尘,在两人对秦浩由衷钦佩的赞叹声中,苏烈悄悄放下了帐帘,在帐外喊了一声,
“今年我在营中值班,你们两个明日就回去准备过年吧,记得初三来换我,那酒给老子留点啊。”说完不等二人回话,便摇头笑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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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廿九的晨雾还未散尽,秦浩便陪着秦琼漫步在桃源庄。
霜花凝结在青瓦檐角,折射着细碎的晨光,将整个庄子染成一片晶莹。
将庄上大大小小的各处工坊全都走了个遍,还细致耐心的给老父讲解其中的关窍,
秦琼哪里能听得懂这些技术的东西,又不忍拂了儿子的一番孝心,只能配合的不断点头示意,偶尔还提出一些执行不了的意见,
每到这时,王闯和刘能便满脸敬佩,大拇指几乎要竖到耳朵根:“老国公这想法,当真是高瞻远瞩啊!”
转过几道弯,一座青砖灰瓦的建筑映入眼帘,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秦琼眉头一皱:“正则,庄上难道还在炼制丹药吗?”
秦浩神秘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这里是能改变未来的地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愿……永远都用不上。”
秦琼也不好奇,儿子大了,自己老了,管那么多干球,搓了搓手,
“说吧!还带为父去哪?你这弄得好像真是最后一日了,说实话,我真没啥心愿未了的了,就是腿走得有点乏。”
秦浩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瞧您说的,这是血液循环不畅。走,儿子带您去泡个热水澡,好好疏通疏通筋骨。”
秦琼满脸堆笑:“成,平常就算了,今日特殊,给你个机会,不过不许笑话为父。”
秦浩哈哈大笑:“瞧您这话说的,我这可是遗传,您年轻时候肯定也不寻常,估计是年岁大了,萎缩了而已。”
秦琼老脸憋得通红:“你那个算是变异,可不是遗传,仁贵管你叫活驴,你不知道?”
秦浩撇嘴:“爱说啥说啥,他那就是妒忌而已,还走得动不?走不动我背着您?”
秦琼叹了口气:“哎,想当年......罢了,给你个机会。”
话音未落,秦浩已蹲下身子,不由分说地将秦琼背了起来。“走咯!”笑着喊了一嗓子,朝着府邸快步而去。
刚到门口,便扯开嗓子喊道:“阿元、谦儿!德儿!阿耶带你们去玩水咯!”
两个小家伙一听,欢呼着从屋里冲了出来。阿元像个小炮弹似的扑到秦浩腿上,谦儿也不甘示弱,紧紧抱住另一条腿。
武顺武曌跟在后面,又好气又好笑:“谦儿,刚换的新衣裳,又要弄脏了!”谦儿嘟着嘴,偷偷瞥了眼阿元:“阿元哥哥也这样!”
秦浩朝武顺挤了挤眼:“小顺,给夫君个面子。你们俩快去把浴池的火生起来!”阿元立刻撒开腿跑开,谦儿也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还不忘朝母亲做个鬼脸。
德儿挣开武曌的手,也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长乐从内院走出,望着父子二人,声音关切:“天寒地冻的,可要当心别受了凉。”
秦琼在秦浩背上轻轻敲了一下:“还不把我放下来,成何体统!”
秦浩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放下,故意夸张地喘着粗气:“父亲最近伙食不错啊,都快背不动了!”
凑到长乐耳边低语几句,长乐微微点头,拉着武顺转身离开,眼中满是笑意。
半个时辰后,浴池内热气蒸腾,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秦琼坐在木凳上,任由儿子在背上搓洗。
“您这泥啊,比我打仗时裹的战甲还厚。”秦浩佯装嫌弃,手上却格外轻柔。
秦琼哼了一声:“大冷天的,谁像你小子天天折腾。这点泥,保暖!”
正说着,阿元突然捂着下面凑了过来,蹲在秦琼面前,盯着看了一会,认真问道:“祖父,您这里怎么这么黑?是不是从来没洗过?”
谦儿也好奇地凑过来,奶声奶气地说:“而且……好像还肿了!”
浴池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大笑。秦琼老脸涨得通红,一边躲着两个孙子的研究,一边笑骂:“你们这两个小混球!看祖父不收拾你们……”
秦浩笑得直不起腰,温暖的水汽中,回荡着祖孙三代的欢声笑语,驱散了腊月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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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桃源庄内灯火辉煌,年夜饭的香气顺着雕花木窗四溢开来。
主厅内,两张大圆桌摆满珍馐美馔,各色佳肴琳琅满目。秦浩携妻妾儿女围坐一堂,薛礼、柳银环一家四口也受邀而至,厅内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长乐身着一袭朱红织金襦裙,端庄大气地坐在主位,其他妻妾们也都精心打扮,或温婉贤淑,或明艳动人,各自照顾着膝下的儿女。
阿元、阿月、谦儿、礼儿、业儿、德儿穿梭在席间,嬉笑追逐,却也护着还跑不太稳的弟弟妹妹,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
柳银环脸颊微红,羞涩地看了眼秦浩,轻声开口:“表兄,我有个好消息——我有身孕了。”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祝福声。
秦浩一拍大腿,煞有介事地掐指一算:“这回铁定是男孩!我这卦象还没失算过。”
薛礼慌忙阻拦,嗔怪道:“表兄快别算了!上回你给韩英小嫂子差点没算哭!”众人哄堂大笑,薛母小声责怪着薛礼没有规矩。
杨氏看着三个女儿和热闹的场景,眼角泛起泪花,无比感慨:“老爷走得早,没福气看到这般热闹的光景……”
话音未落,武顺连忙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母亲,莫要伤感。开春后,曌儿打算把父亲的坟迁回老家,让他老人家叶落归根。”
杨氏连连点头,声音哽咽:“好,好,叶落归根,叶落归根…”秦浩见气氛有些沉重,连忙朝女儿阿月使了个眼色。
机灵的阿月立刻蹦跳着跑到众人面前,脆生生地喊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这一声稚气的童言,瞬间驱散了阴霾。
秦浩大步走到厅中央,将一个雕花樟木箱哐当一声放在桌上,箱盖打开,金光闪闪的红包与琳琅满目的礼物映入眼帘。
“来来来,男女老少,见者有份啊!”秦浩一边说着,一边将礼物和写满祝福的贺卡分发给众人。
给妻妾的是精美的首饰加上抢来的珠宝,浑身挂得叮叮当当;孩子们则拿到了亲手制作的新奇的玩具、珍贵的书籍。
老女人得到的是最保值的金饰和新款的春装,老男人得了个玉质的不求人和一套透明的玻璃茶具。
望月拿着精致的玉镯,看到就自己一个人身边空空,眼圈突然泛红,忍不住抽泣出声。
长乐见状,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昙娘啊,你就多照顾一下望月吧,她成全了婉娘,甘当最后一个,如今眼巴巴盼着孩子,心里可苦着呢!”
昙娘朝望月挑了挑眉:“叫声好姐姐来听听!”众人都呵呵笑出声来。
秦浩连忙哄道:“别哭别哭!我算过了,你头胎就是个大胖小子,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毅儿,因为你最有毅力!”
望月破涕为笑,张嘴嗔道:“光会说有什么用?能让我立马怀上不成?”众人再度被逗得捧腹大笑,
长乐笑得差点岔气:“好了好了,正月就让夫君多陪陪你,这下满意了吧?”
秦浩见大家兴致正高,高声提议:“今日桌上就三位男子,咱们就不喝酒了,陪夫人们喝紫琼浆,如何?”
秦琼一听,满脸失望地叹了口气:“大过年的,连口酒都不让喝……”
秦浩赶忙安抚:“父亲别急!过了今夜,明日初一可以喝点!大家都可以作证,保证说话算数啊!”
众人笑着应下,一时间,碰杯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年夜饭足足吃了近一个半时辰。饭后,几桌麻将随即开战。秦琼、贾氏、杨氏和秦浩围坐在一桌,牌桌上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秦浩手气背到了家,频频点炮,三个老人脸上笑开了花。
望月站在秦浩身后,看着他故意放水输给长辈,也只是抿嘴偷笑,并不点破,只用手伸进秦浩后领中不断摩挲。
不知不觉,子时将近。几位老人抵不住困意,先行回房休息。秦浩陪着秦琼回到房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太阳能手机,开机放在桌上。
随着屏幕亮起,秦琼好奇地凑上跟前,左看右看,不时摆弄几下,对这个稀罕物爱不释手。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秦琼吓得手一哆嗦,手机扔了出去。秦浩眼疾手快,一个勾脚,单手稳稳接住。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零点整,秦浩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瘫倒在床上。
“没个正形!想睡回自己屋去,望月还等着你呢!”秦琼笑骂道。
“老爹,我就躺一会,突然没了力气,一会就回,可以把母亲叫回来了!你随意吧!”
秦浩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嘴角仍挂着傻笑。这一夜的团圆与欢笑,让他倍感珍惜,也让这个除夕夜格外的温暖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