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桃源庄游乐园。
秦浩陪着儿女联队在草坪上玩着老鹰捉小鸡,阿元张开双臂,边呼扇着手臂边咯咯笑着。
房遗玉、婉娘和秋菊都抱着怀中的宝贝,冬梅牵着孝儿,一起羡慕的看着秦浩与儿女们互动,
昙娘则有些担心,不停的喊着贤儿,注意着点别摔了,贤儿则扯着福儿的衣服只顾疯跑,完全不理会阿娘的叫喊。
望月摸着隆起的大腹小声说道:“公主,奴婢有点站不动了,想去一旁坐下。”
长乐没好气道:“怎么?还要我扶你过去是咋地?少些小心思,如今你也有了子嗣,少奴婢奴婢的了。”
望月满脸堆笑:“人家是习惯了嘛,采荷姐,你扶着我点吧!”
孙勇站在门口高高的挥舞着手臂,显然是有事来寻秦浩。
“阿月来当小鹰抓,阿耶有事要离开一下。”阿月兴奋的跑了出来,冲着阿兄龇牙咧嘴的吓唬。
乙三上前一步:“驸马,紧急信息,高句丽出了大事,高建武被泉盖苏文以阅兵为名诱至国内城,
宴席之上泉盖苏文突然诛杀了高建武及百余名亲信大臣,又将高建武的子嗣全部清除,推他的侄子高藏做了国王?,自封莫离支。
其手段甚是残忍,将高建武分尸后弃于城外的水沟之中,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秦浩挑了挑眉,喃喃自语:“他这是为了震慑百官。这回好了,时间全都往前赶了,呵呵,也不知道是动对了哪根弦。”
乙三伸手在秦浩面前晃了晃:“驸马,还在听我说话吗?”
秦浩打掉乙三的脏手:“听着呢!还有其他的消息吗?”
“事发突然,只是高句丽国内稍有动荡,很快便安稳了下来,那泉盖苏文手握重兵,无人能挡。
与我们的交易都还算正常,安市城也未关闭,但是明显看得出城墙在加固,
另外边境那边咱们的人有报告,百济国内蠢蠢欲动,似是与泉盖苏文达成了什么秘密勾当,在向新罗方向调兵遣将呢。”
秦浩点了点头:“泉盖苏文这是野心膨胀,想瓜分新罗呢!
把消息给营州那边送一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叔父刚经历了一场大胜,可别大意失荆州。
另外加大交易的力度,鹿茸的置换价格再提高一成,
去和赵安说下,遣些懂绘图的人员,将能打听到的城防及守将的资料搜集到,安全为主,不必强求。”
“阿耶快来!阿月耍赖皮,专抓贤儿,贤儿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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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功县,报本寺,李世民缓缓步出寺外,众臣皆躬身行礼,魏征难得的露出了笑容。
“陛下狩猎之时还能想着来此,足见陛下的孝心。”
李世民讪讪道:“玄成能不生朕的气,朕便谢天谢地了,此处已是有些落败,朕想将报恩塔再修缮一番,不知玄成是否反对呢?”
魏征嘴角抽搐:“孝发自于心,修缮自是可以,但还请陛下不要大兴土木,翻新一下便好了。”
李世民点了点头:“朕自是知晓,此事便由玄成帮朕记着吧!
方才君羡建议去照村狩猎,现在时辰正好,不若这就出发,正好再去瞧瞧朕发现的菩萨洞。”
魏征没再言语,众人跨马浩浩荡荡朝着照村行去。
庆善宫,东临漆水,西辅香山,环境清幽。可此时的信使却是浑身大汗,明显已是等得有些焦急,
“还请内侍告知陛下所在,我须尽快让陛下得知军情,加急军报耽误不得啊!”
高福头上缠着块打湿的头巾,咳嗽了几声:“咳咳,此时当在照村那里了,让侍卫带你去吧。”
看着一地的兔子,李世民有些兴致缺缺:“怎么?朕如此恐怖,把野兽都吓跑了吗?”
李君羡有些尴尬:“听说自打陛下发现了菩萨洞,这里的野兽就少了,食草的动物自然就多了起来。”
李世民叹了口气:“将猎物带回去赏赐给老宅的父老乡亲吧!”
两匹快马向这边急驰而来,李君羡立马挡在李世民身前,刚要下令。
“不必了,自己人,想是有了什么急事。”
信使待得近了,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近前,单膝跪地:“陛下,营州急报!”
李世民眼角微眯:“张俭?呈上来。”
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合上奏报,大喝一声:“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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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德殿东凉阁,李治半倚在榻上,手指轻轻刮过襁褓中孩子粉雕玉琢的脸颊。
尚在襁褓的李忠突然咧开没牙的小嘴,口水顺着下颌滴落,逗得李治眼底泛起笑意。
王氏毫无形象的趴在另一边,素手灵巧地摆弄着拨浪鼓,也是满心的欢喜。
“桃源庄可真是有心了,不只帮父皇建了凉阁,臣妾在东宫也沾了太子的光呢!”
“呵呵,哪里是沾了孤的光,应当说是沾了忠儿的光啦!这是害怕忠儿生痱子呢!
姐夫还真是有心,这等小事能挂在心上的怕是只有他了,或许只有在他的心中我是不是太子都一样吧!”
清脆的拨浪鼓响中,王氏抬眸望向专注逗弄孩子的李治:“太子,忠儿的眼睛与太子生得还真是一模一样。“
李治闻言怔了怔,望着孩子懵懂天真的眉眼,忽然觉得与镜中自己的倒影瞬间重叠。自嘲地勾起了唇角:“爱妃这是在打趣孤一大一小吗?“
王氏抿嘴轻笑:“太子如今这心情好多了,都会和臣妾讲笑话了呢。“说完下意识的抚上平坦的小腹,眸光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就是可惜臣妾这肚子太不争气。“
话音未落,锦帘突然轻响,高进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子殿下,通事舍人薛元超送来了一封奏折,说是营州的紧急军情。“
李治动作一顿,指尖的力道让李忠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连忙将孩子递给乳母,冲王氏投去一个歉意的目光,
翻身下了榻,三步并作两步朝着显德殿而去。
看过奏报的刹那,李治有点发懵,这才刚刚休战了一年,高句丽又来添乱?也不知道父皇会是个什么想法。
“传兵部尚书李积来......罢了,孤亲自去一趟兵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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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善宫,满室凝重。
李世民将两封文书重重推过案几,长孙无忌与高士廉抬眼望去,只见最上面那封盖着营州都督府朱印的加急文书。
“看看吧!“李世民屈指叩击案几,“泉盖苏文弑君篡位还不够,竟敢勾结百济围攻新罗,真当我大唐是摆设吗?“
长孙无忌展开文书,目光扫过张俭密奏中高句丽与百济对新罗发动大规模进攻,短时间内攻占四十余城的字句,胡须微微颤动。
高士廉则盯着新罗王求救信上歪斜的墨迹,一时也眉头深锁。
“百济有恃无恐,背后是高句丽的怂恿,陛下莫不是想出兵干预?“
长孙无忌率先打破沉默,他太了解这位老友眼中燃烧的火光,那是当年虎牢关大破窦建德时的神色。
李世民未作回应,只是凝视着墙上的十道图,目光停留在了东北方向蜿蜒的鸭绿江。
高士廉见状轻咳一声:“薛延陀与高昌鏖战方歇,龟兹之战已在日程,此时若再动兵恐伤国本。依臣之见,可先遣一能言善辩之士持诏警告。
若泉盖苏文冥顽不灵,我军再以讨逆平乱之名出师,师出有名。“
“就怕他拿旧账来做文章。“长孙无忌将文书重重一放,“隋朝东征之时,新罗曾趁高句丽疲弱之时夺地五百里。
先帝为平衡各方利益予以默许,却为权宜之计,泉盖苏文定会抓着这点来大做文章。“
“竖子焉敢!“李世民突然拍案而起,“若他以领土纠纷为由推脱,朕便向其索还辽东!“
转身望向殿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泉盖苏文不是爱翻旧账吗?那朕便让他仔细看看,到底是谁的账本更加厚重!“
扭头看了一眼病恹恹的高福,轻皱眉头:“传旨!命秦浩整训待命,张俭开始筹备粮草。着司农丞-相里玄奖为持节大使,三日后启程高句丽。“
长孙无忌心中一惊,刚要起身相劝,李世民大手一伸:“辅机不必多虑,高句丽的几斤几两朕心知肚明,
多年前秦浩便与朕建议国策,如今尚未成形,朕自是不会冲动,若高句丽听从劝告,朕便暂且承认高藏为高句丽王。
朕只是想告诉那泉盖苏文,我大唐的耐心,可比不上隋炀帝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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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庄书房,乙三单膝跪地:“驸马,大总管刚到飞鸽传书,已刺杀五名百济军中将领,不过乙二伤重不治,特向驸马请罪。”
秦浩心中一痛,叹了口气:“告诉甲一,不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不能全身而退,宁可放弃行动,救新罗只当是练兵,不是命令。”
乙三心中感动:“属下知道了,高句丽军防范极严,我们的人插不进去,甲一没有命令手下行动,只能从百济下手,以暂缓敌军攻势。”
扶起乙三,秦浩郑重说道:“原话告诉他,就是不能死人,杀几名将领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陛下那边会有所行动的。去坟前看看吧!”
乙三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转身出了书房,来至墓园,双膝跪地,静静的看着墓碑好一会,终是放声大喊了一句:“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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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高句丽,平壤城。
相里玄奖手持圣旨,在十二名带刀侍卫的虎视眈眈下拾级而上。
丹墀之上,高藏局促地捏着玉圭,泉盖苏文身披甲胄,手握着腰间的横刀。
“大唐天子有诏......“相里玄奖展开明黄诏书,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激荡,
“着高句丽即刻罢兵,归还新罗城池。否则天兵一至,悔之晚矣!“
高藏脸色骤变,下意识望向了泉盖苏文。
“大唐使者可知,新罗趁我高句丽内乱,夺我五百里疆土?此仇不报,何以立国?“
相里玄奖剑眉倒竖,上前一步:“辽东本是汉魏故土,晋末方落夷狄之手。若以旧账论,我大唐当索还玄菟、乐浪诸郡!“
话毕猛地扯开官袍,露出内衬的锁子甲,“天子命我携此甲而来,言若高句丽执迷不悟,便让此甲饮血辽东!“
泉盖苏文瞳孔微缩,手按刀柄霍然起身,逼近相里玄奖:“隋军百万尚且折戟沉沙,你安敢在此放肆?“
“隋失其道,而我大唐代兴!“相里玄奖毫不退缩,直视着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睛,
“当年隋炀帝三征,不过是师出无名。今大唐讨逆平乱,吊民伐罪,天兵所至,高句丽能挡几时?“
说着从袖中甩出了一卷文书,“这是新罗王愿举国归附的降表,高句丽若执意开战,便是与整个大唐为敌!“
文书落在泉盖苏文的脚边,高藏猛地站起,却被一个森冷的眼神逼回了原位,大殿内一时有些鸦雀无声。
良久,泉盖苏文弯腰拾起文书,嘴角扯出一抹狞笑:“既如此,便让你这使者见识一下高句丽的刀锋!“
相里玄奖仰天大笑:“我早料到此行是九死一生!但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挡得住大唐的铁骑吗?“
理了理衣袍,淡然开口说道:“吐谷浑自诩兵强马壮,扣押我大唐使者不还,最终的下场相信高句丽王不会不知晓吧?”
高藏脸色煞白,泉盖苏文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狠狠将文书掷在地上,铁甲碰撞声中大步离去,
“告诉大唐的皇帝,我在鸭绿江边候着!“
相里玄奖俯身拾起诏书,缓缓抚平上面的褶皱,起身轻蔑的看了眼身后的武士,
步伐稳健的出了大殿,绯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一面燃烧的战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