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隐的独目映出云端裂隙时,星砂正从苍穹的伤口倾泻而下。坠落的砂粒触及浮岛边缘的瞬间,青铜浇筑的城基突然翻卷如活肉,将吴刚的机械足缠出金属疲劳的嘶鸣。吉巫的断尾扫过悬桥,蜈蚣残肢擦过风化的星晷,石盘表面骤然暴长出神经束状的冰棘,末梢裂开的孔洞喷出混着银蓝髓液的黏液,黏液在空中凝成吴刚被齿轮熔穿掌心的残像。
悬城深处传来齿轮错位的巨响。三人踏过最后一道云阶时,整座城池突然倒悬——檐角垂落的青铜风铃裂成带刃的碎片,每一片都裹着浓缩的星瘴。吴刚的蒸汽铁拳轰向碎铃,金属碰撞的火星却在半空凝成记忆拓印:修隐将星砂填入冰晶蜈蚣口器的画面正循环重演。吉巫的骨铃在腰间炸响,铃舌化作冰刃刺向城楼兽首,冰晶触及青铜的刹那,兽瞳突然淌下血泪,泪珠坠地即凝成带刺的锁链。
锁链末端的钩爪扣住吉巫的脚踝时,整座城池的砖瓦突然开始位移。飞檐斗拱绞合成蛇腹般的甬道,将三人逼向中央祭坛。坛心矗立的青铜浑天仪表面,二十八宿的方位正渗出胶质状的星髓——液体中沉浮着吉巫被改造成蛊傀的十二种可能:脊椎钻出青铜锁链、眼球替换成星砂罗盘、双耳生长出齿轮状听觉器官。
“是星墟蛊。”修隐的黑刃劈开浑天仪外壳,刀刃吸收的星髓却使刀身暴长出神经藤蔓。藤蔓缠住他的右臂,在肘关节处结出跳动的星瘤,瘤体表面浮现出巫祝刻录的蛊咒。吴刚的机械足碾碎地面钻出的青铜根须,齿轮间迸出的火星点燃藤蔓,火焰中却浮出雪山祭坛的虚影——冰棺中的女童正将星砂填入自己空洞的左眼眶。
浑天仪突然逆旋。穹顶垂落的星砂凝成实体锁链,将三人钉在祭坛表面的卦象方位。修隐的独目在此刻暴突,瞳孔中的星砂漩涡逆流成黑洞,将他拖入天墟幻境——
自己正将冰晶蜈蚣的卵鞘钉入吉巫的颅骨,青铜祭坛上流淌的脑髓液倒映出吴刚被齿轮绞碎的胸腔;巫祝的残躯从星砂中钻出,腐烂的指尖正将三人魂魄炼成新的星髓。
现实中的悬城开始崩塌。飞檐碎瓦凝成带刃的流星雨,每一片都裹挟着三人轮回的记忆残片。吉巫的断尾突然自燃,冰焰顺着星砂锁链蔓延,将半座城池冻成冰雕。吴刚扯断被星髓侵蚀的左腿,将过载的蒸汽炉掷向浑天仪核心。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三具青铜星晷,飞溅的碎片中浮出巫祝真身——由星砂、冰晶与机械绞合的躯干表面,亿万只复眼同时睁开。
巫祝抬手召来命镜洪流。镜中映出的不再是虚妄场景,而是此刻真实的绝境:修隐的右眼正被星砂蛀空视神经,吉巫的蛊虫仅剩半截毒腺,吴刚的机械心脏已与星髓熔合。镜面破碎的刹那,锋利的残片割开三人咽喉,每一道伤口都暴长出青铜神经藤,藤蔓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在祭坛上方绞合成脑状肉瘤。
肉瘤裂开七窍的瞬间,修隐的黑刃刺入星砂漩涡。星髓能量贯穿刀身的刹那,他窥见所有宿命的终局——刀刃刺穿巫祝真身的瞬间,冰棺女童的右眼将彻底睁开,三人的魂魄将成为星髓洪流中永恒循环的蛊种。
悬城在此刻彻底解体。碎裂的青铜城基坠入云海,激起星砂凝成的巨浪。吴刚引爆胸腔内最后的蒸汽炉,将自己熔成铁水注入巫祝胸腔;吉巫撕开溃烂的裙摆,裸露的背部浮出冰晶星图,星宿光束洞穿巫祝的亿万复眼;修隐的黑刃吸收所有星砂能量,刀刃贯穿巫祝核心的瞬间,雪山祭坛的虚影在云层中轰然坍缩。
强光消散后,三人跌落在星砂废墟上。修隐的右眼已成溃烂的空洞,星砂在眼眶内凝成微缩的浑天仪;吉巫的脊椎裸露着青铜藤啃噬的孔洞,冰晶蜈蚣的毒腺正渗出银蓝星髓;吴刚仅剩的机械头颅嵌在祭坛残骸中,齿轮间开出的星瘴花已凝结成巫祝瞳孔的形状。
千里外的雪山冰隙深处,浸泡在星髓中的女童突然坐直身躯。她的右眼完整重现了修隐的星砂漩涡,左手指尖缠绕的青铜锁链另一端,正连接着悬城废墟中那具微缩浑天仪。而在更遥远的云海尽头,新生的星砂正从苍穹裂隙中渗出,逐渐凝成另一座倒悬城池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