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界之路,终于拐进了一个不太正经的拐角。
这一门前,没有门。
说得准确些,是一个波光粼粼的湖,湖面平静无澜,若不是有块石碑歪歪斜斜立在边上写着“第三十一门”,三人恐怕会以为自己不小心走进了哪位镜界设计师的洗澡盆。
赵怀真蹲下,捞了一把湖水,咂了咂嘴:“这水……有股熟悉的味儿。”
唐清砚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别什么都尝一口?刚才第十九门‘视界’你都舔了一块地,你知道那是人脸做的嘛?”
“我不是好奇嘛!”赵怀真理直气壮。
云缨则眯着眼睛看那湖水,不说话。湖中倒影摇曳不定,却不是他们三人的模样,而是一张张莫名其妙、似曾相识的脸。
“……这不会是‘忘川’吧?”她迟疑着开口,“就这么忘得干脆?”
唐清砚咬了咬牙,冷哼一声:“那我非得泡进去泡三次——把自己某些尴尬的童年经历全洗了。”
话音未落,一阵轻响,湖面居然自己裂开了。一座石桥凭空浮现,曲折而立,桥上云雾缭绕,看不清尽头。
“看样子,要过去。”云缨握紧红缨枪。
“你说,如果我跳湖,会不会直接醒来?”赵怀真认真地看了湖面一眼。
“会。”唐清砚点头,“然后在湖底和你那些舔过的地板重逢。”
赵怀真默默收回脚。
三人迈上桥的瞬间,空气突然变得厚重,像是有人往他们脑门各拍了一本书。赵怀真最先“哎哟”一声,扶住脑袋:“谁打我!”
“不对,”云缨皱眉,“这里不是现实。”
雾中,一道道虚影浮现。那是他们各自的记忆、情绪、甚至连同尘封的黑历史,都开始像家长群发错消息一样,一条条弹了出来。
云缨看到自己小时候偷师姐衣服穿,还被师父逮个正着,那一幕居然循环播放,旁边还配上了配乐:《羞羞脸进行曲》。
她面无表情地掏出红缨枪,抡向那幻影:“给我停播。”
唐清砚的幻影更离谱——他居然在一群纸人中间讲课,还板着脸念:“如何优雅地装作自己很厉害但其实并没有修到元婴。”
“闭嘴!”他脸红耳赤地一剑劈空,幻影却像被他的话激励了一样,越讲越起劲。
赵怀真的就更不堪了,幻影中他正抱着一棵树告白:“你是风,我是沙,缠缠绵绵到落下……”
“够了!!!”他痛苦地抱头,“我那是练剑入魔后出现的错觉,不是真心的!而且那棵树……后来确实有点动心!”
三人一边打幻影,一边试图往桥的尽头冲,谁料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软得令人怀疑人生。
这时桥边的石柱忽然亮起光芒,仿佛是某种机关被触发。
光幕浮现,居然是三人的“内心弹幕”公开播放。
【云缨:我其实……很怕被别人看见我不勇敢的样子。】
【赵怀真:其实我不是不在乎脸面,我只是习惯了不要脸。】
【唐清砚:我明明没在乎她,可是她一不高兴,我就心虚得不行。】
三人齐刷刷停下动作,空气一时间有点静。特别是赵怀真,还悄悄地往回倒退一步,试图跳湖自尽。
“回来!”云缨一枪将他拽回来,咬着牙:“继续走,走完这段,我们就能从这门出去!”
“那我问你,”赵怀真小声道,“刚才那句弹幕是你真心的?”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回那棵树?”
“……信了。”
随着他们一步步往前,幻影不再阻拦,反而变得透明,像是终于被看见后,得以释然。到了桥尽头,一道金光猛地闪烁,桥断,湖归寂,三人被轻轻一推,落入下一道门户。
这一刻,镜界第三十一门——“忘川”悄然闭合。
赵怀真一边翻滚落地,一边嘟囔:“这一门到底是考啥?考我们谁更丢人?”
唐清砚抖了抖衣袖:“考你多少黑料还没被翻出来。”
“那你完了,我还有三页。”
“你说的是小抄吧?”
云缨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整个人都被拧干了一遍。
“……接下来是哪门?”
“好像是——‘欲’。”
三人相视一眼,同时头皮发麻。
“咱能不能先歇歇?我怕我刚才那棵树也会来。”
唐清砚站在门前,陷入沉思。
“这三十二门叫‘心镜’。”赵怀真皱着眉,捏着门框上的字,“我感觉,不妙。”
“你哪门不感觉不妙?”云缨一边踹他一脚,一边将劫火红缨枪扛回肩上,“别磨蹭,进去看看是你自己哭,还是我们仨一起哭。”
门便“哗啦”一声打开,三人几乎是被一股力吸进去的。
景色骤变,他们落入一片幽蓝的水域上空。
“不是吧?又掉水里?!”赵怀真惊叫。
唐清砚反手就甩出一枚符文,在半空凝成一片淡金光翼,稳住三人身体。
但还没等他们高兴,一道水镜自湖面升起,微光荡漾,三人影子在其中映出,竟逐渐动了起来——
不是随他们动作,而是自己动了。
“咦?我刚才有这么帅地抬手过?”赵怀真看着水镜中的自己,一脸疑惑,“我明明刚才还在抓痒。”
“你本来就不帅。”云缨认真道。
唐清砚却已察觉异样:“镜像自己……这不是之前那种复制对手的路数,镜像在动,但我们没动。看它的步伐……是在演我们过去的战斗动作。”
赵怀真脸色变了:“哎哟,那得从我在狗尾山摔下去那段演起……”
“够了。”云缨出手如电,一枪挑断水镜边缘的光线,“别让它继续记录——”
水镜碎成水珠飞溅,却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三道水影——正是三人的“过去战斗体”。
赵怀真镜像立刻开始耍剑,一边吼:“我赵怀真岂会怕你!”
赵怀真本人咳嗽一声:“这……怎么还把我胡说八道的台词也模仿了?”
“他居然台词记得比你准。”唐清砚评价。
“喂!”赵怀真吼,“那是我原创的!”
云缨没理他,一记“缨火挑”挑向镜像,枪芒闪过,水影却轻飘飘地错开,仅在枪影中化出一道漩涡,将她力道引去。
“会‘借力打力’。”她皱眉。
“是我们打过最烦人的一种。”唐清砚手中符纸疾洒,一道火系“灵印阵”当空展开,“它不仅模仿形态,连我们战斗方式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赵怀真眨眼,“趁它们模仿我们出剑前,我们不出剑!”
云缨:“?”
唐清砚:“你说的是躺地上等打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打它一个出其不意。”赵怀真解释道,“比如我们突然学猴叫,它是不是也要学?”
云缨没说话,直接一枪把镜像赵怀真刺出水花一片。
“它会模仿攻击动作,不模仿智商。”她冷道。
赵怀真默默闭嘴。
唐清砚眼神一凛,忽然想通了什么。
“它不是在模仿我们,是在把我们变成它。”
“嗯?”两人异口同声。
“刚才我试图用风灵符绕开攻击,结果我镜像直接反制,那不是模仿,而是反向投射——它试图让我们落入‘自己’所设定的模式里。”
“所以越打,我们就越像它?”
“是。”唐清砚面色凝重,“直到我们真的变成——对手心中以为的我们。”
云缨忽地笑了:“那我们只要做出连我们自己都不理解的动作,它就没法套了。”
“比如?”
云缨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赵怀真!”
“到!”他条件反射应声。
“跳起来!把你鞋脱了朝我扔!”
“哈?!”
赵怀真虽满脸懵,但多年战斗经验让他条件反射地一脚脱鞋,朝云缨扔过去。
云缨一跃接住鞋,飞身而起,转身对准镜像她自己来了一记“火焰大脚”。
镜像明显一滞,似乎没计算到会有人用一只臭鞋作攻击媒介。
“有效!”唐清砚双眼一亮。
赵怀真却捂脸哀嚎:“这双鞋我才穿三年,内里还没磨完呢……”
“再用一次。”云缨掂了掂鞋,认真道,“你要是能再踢我一次,我觉得我们能赢。”
“我突然觉得,你俩好像才是这一关最深的心镜。”
三人再度联手,以一连串非逻辑操作打得镜像频频自乱阵脚。云缨用鞋扇人,唐清砚用灵符变出一只羊追打镜像自己,赵怀真索性用“咆哮术”当场嚎出童年回忆杀,让镜像开始原地抠脚发呆。
最后一击,是云缨一记火枪炸碎水镜,水珠如雨洒下,众人又回到了原本的石廊前。
赵怀真气喘吁吁:“心镜……真是劳心费肺……”
唐清砚苦笑:“你确定不是你鞋的问题?”
云缨淡淡道:“接下来一门,不知道是‘耳’还是‘眼’。”
赵怀真想了想,说:“希望不是‘鼻’……我可不想再闻我自己的脚。”
云缨把鞋还他:“辛苦你了,我觉得你左脚味道更重些,下次用右。”
赵怀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