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旋楼梯仿佛没有尽头。颜无月的脚步声在镜中世界回荡,每一步都激起血红色的涟漪。墙壁上嵌着无数碎镜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恐怖景象:父亲在青铜棺里挣扎,母亲的身体扭曲变形,林琅被钉在红棺内尖叫...
“快到了...”莫连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的灵体越来越淡,像随时会消散的烟雾,“水银池是...玄冥会的发源地...”
楼梯尽头是一扇青铜门,上面刻着八具被锁链缠绕的骷髅浮雕。门中央有个脐带形状的凹槽,正微微泛着红光。
“需要...颜氏血脉...”莫连山的灵体几乎透明了,“你耳后的...胎记...”
颜无月摸向耳后,那个黑绳结形状的胎记正在发烫。当她的手指碰到胎记时,一阵剧痛袭来——胎记竟然脱落下来,变成了一小段干枯的脐带!
“这是...”
“你母亲...最后的保护...”莫连山的灵体开始消散,“她把真正的《葬经》最后一页...藏在了你的...”
话未说完,他的灵体突然被某种力量撕碎。颜无月咬牙将脐带按进凹槽,青铜门发出齿轮转动的巨响,缓缓开启——
扑面而来的水银蒸汽让她瞬间失明。在剧痛中,她模糊看见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池中水银翻涌如沸水。七根青铜柱立在池边,每根柱子上都拴着一具尸体,正是红棺中的七名女子。而池中央的第八根柱子上...锁着年轻时的母亲!
“无月...走啊!”母亲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是陷阱!”
水银池突然平静如镜,映出天花板的景象——地下二层里,祁藏海已经完全控制了母亲的身体,正用她的手指在墙上画着黑绳结图案。而林琅的尸体被钉在第八口黑棺上,胸口插着七根青铜钉。
“欢迎来到我的诞生之地。”祁藏海的声音从水银池底传出。池面浮现出一张由水银组成的巨脸,“二百年前,我是第一个成功实施续命术的玄冥会长。”
水银凝聚成人形走出池子。那是个穿着清朝官服的男子,面部不断在祁藏海、莫连山和各种陌生面孔间变换,胸口有个巨大的黑洞。
“你母亲很聪明,把最后一页藏在你的胎记里。”水银人伸手触碰颜无月的额头,寒意直刺骨髓,“但她忘了...你本就是仪式的一部分。”
剧痛中,颜无月的记忆闸门被强行打开。她看到二十年前的月圆之夜:祁藏海抱着刚出生的她站在水银池边,母亲拼命抢夺,最终只来得及扯断一截脐带...而那晚还有第八口红棺,里面躺着个女婴尸体——她的双胞胎姐姐!
“明白了吗?”水银人的声音带着残忍的快意,“完美的容器需要双生魂。二十年前你母亲救了你,却害死了另一个。今晚,我要补全这个仪式。”
颜无月跪倒在地,耳后的伤口滴血不止。血液接触地面的瞬间,整个水银池沸腾起来。那些拴在青铜柱上的女尸突然抬头,齐声尖叫:“血债血偿!”
“太晚了。”水银人抓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向池底——那里沉着一具青铜棺,棺中躺着祁藏海最初的本体,而棺盖上刻着八个名字,最后一个赫然是“颜无月”!
“月全食达到顶峰时,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了。”水银人将颜无月拖向池边,“放心,我会好好使用颜氏血脉的力量...”
千钧一发之际,钉在青铜柱上的";母亲";突然睁开眼——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而是纯黑的复眼!她挣脱锁链扑来,双臂化作螳螂般的刀锋刺入水银人体内。
“跑!”这个形似母亲的怪物喊道,“去完成封印!”
颜无月踉跄着爬向池中央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放着本青铜书,正是完整的《葬经》。她翻开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行字:“以血亲之血,断永生之链。”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水银人被怪物母亲撕成两半,但又迅速重组。“愚蠢的颜氏!”他咆哮着,“你以为变成这副模样就能阻止我?”
怪物母亲的复眼流下血泪:“二十年前我就该这么做...”她的身体突然膨胀,甲壳破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黑绳结,“无月,记住...脐带里...”
爆炸声震耳欲聋。怪物母亲自爆产生的冲击波将水银人炸散成无数滴液珠。颜无月趁机咬破手指,将血滴在《葬经》上——
书页突然燃烧起来,火焰却是冰冷的蓝色。所有的青铜柱开始共振,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啸。池底的青铜棺剧烈震动,棺盖上的八个名字一个接一个亮起红光。
“不!”重新凝聚的水银人尖叫着扑来,“你不能!”
颜无月抓起燃烧的《葬经》跳入水银池。刺骨的液体瞬间灌入她的口鼻,但想象中的窒息没有到来——她竟然能在水银中呼吸!
池底的青铜棺近在咫尺。当她的手碰到棺盖时,八个名字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棺盖自动滑开,露出里面腐烂的祁藏海本体,而那个本体的手腕上...系着一截脐带打成的黑绳结。
“原来如此...”颜无月恍然大悟。她扯下那截脐带,与本该属于自己的那段合二为一——两条脐带自动编织成完整的黑绳结。
水银池上方的打斗声突然停止。抬头看去,水银人僵在原地,胸口出现一个旋转的黑洞。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开始失真,“玄冥会长的信物怎么会在...”
颜无月浮出水面,手中的完整黑绳结散发着柔和的金光。所有的水银像有生命般退去,露出池底刻满符文的石板。
“因为第一任玄冥会长...”她将黑绳结举过头顶,“是我的先祖!”
金光所到之处,水银人像阳光下的雪般融化。他惨叫着扭曲变形,最终缩成一团黑色粘液,被吸入《葬经》的火焰中。
整栋建筑开始崩塌。颜无月拼命游向池边,却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踝——青铜棺里的祁藏海本体睁开了眼睛,腐烂的手死死抓着她!
“那就...一起死...”尸体发出最后的嘶吼。
一道银光闪过,林琅——或者说莫连山控制下的林琅——用最后的力量掷出手术刀,精准命中尸体的眼球。颜无月趁机挣脱,爬上池边时回头看了一眼——水银重新覆盖了池面,将青铜棺和里面的东西永远封存。
地下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颜无月跌跌撞撞跑向楼梯,却在拐角处撞上一具温热的身体——是母亲!她的右眼恢复了正常,但左臂已经完全异化成怪物肢节。
“月食...还没结束...”母亲虚弱地指向头顶,“他...还在你体内种了种子...”
颜无月这才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不受控制地扭动,时不时凸起一张人脸——是祁藏海!
螺旋楼梯开始坍塌。两人拼命向上跑,身后的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揉皱般扭曲变形。当她们冲出镜子回到现实世界时,身后的镜面轰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祁藏海狰狞的脸。
“去焚化炉...”母亲咳出一口黑血,“只有...高温能...”
整栋殡仪馆回荡着非人的尖啸。走廊的墙壁渗出黑色液体,形成无数细小的手臂抓向她们。颜无月半拖半抱着母亲冲向一楼,每经过一面镜子,里面的倒影就会伸手阻拦。
焚化炉室的门被七重锁链封住。当颜无月试图解开锁链时,母亲突然惨叫起来——她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蠕动,左半边脸开始融化!
“来不及了...”母亲用异化的手抓住颜无月,“记住...脐带是封印...你的胎记…”
她的身体突然僵直,右眼瞳孔变成竖线:“找到...青铜棺里的...”
话未说完,母亲的胸口突然爆开,数条黑色触手穿透而出。颜无月眼睁睁看着母亲的身体被撕成两半,而那个怪物——祁藏海的最后一部分——正从血泊中站起,逐渐凝聚成人形。
“我说过...”怪物的声音像是千百人同时开口,“我们很快会再见...”
焚化炉的锁链突然全部断裂。门内传出机械启动的嗡鸣,像是有人在里面操作。颜无月别无选择,抓起地上还在燃烧的《葬经》残页冲向怪物——
“这一次...”她将燃烧的书页按在怪物脸上,“我们一起下地狱!”
两人跌入焚化炉的瞬间,炉门自动关闭。温度瞬间升至千度,颜无月最后的意识是听到祁藏海非人的惨叫,以及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母亲,又像是父亲...还有七个女子的轻语:“睡吧,第八个姐妹...”
烈焰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