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见月死死盯着镜面上的血指纹,呼吸几乎停滞。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确实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渗出丝丝血迹。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用纸巾狠狠擦拭镜面。血指纹消失了,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内线电话突然响起,云见月惊得差点跳起来。
“还适应吗?”陆临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平静得仿佛只是例行询问。
云见月握紧话筒,犹豫了一秒:“馆长,化妆间的镜子有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问题?”
“镜中的影像会延迟,而且...”她咬了咬嘴唇,“它自己会动。”
又是一阵沉默。云见月几乎能想象陆临川此刻的表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如果你感到不适,”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可以现在离开。夜班工作不适合每个人。”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云见月头上。离开?回到那个潮湿阴暗的出租屋,继续投递简历等待渺茫的回音?她眼前闪过院长妈妈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小月,你要坚强”的画面。
“不,我只是报告异常情况。”她挺直腰背,“我会完成今晚的工作。”
电话挂断后,化妆间恢复了死寂。云见月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转向工作台上一叠待处理的文件。最上面是一份车祸遇难者的资料——女性,25岁,面部严重损伤,需要紧急修复以便家属辨认。
冷藏室的门在走廊尽头,厚重的金属门泛着冷光。云见月刷卡进入,寒意立刻包围了她。一排排不锈钢冷藏柜整齐排列,每个抽屉把手都挂着标签。她很快找到了对应的编号——107。
抽屉拉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白色裹尸袋的拉链缓缓下滑,露出一张支离破碎的脸。云见月专业地检查着损伤情况:额骨粉碎性骨折,右眼球缺失,下颌脱位...
“可以修复。”她轻声说,却在检查手腕准备记录尸斑时猛地僵住——尸体左手腕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
和她的一模一样。
云见月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腕,那里有一个自小就有的胎记,形状如同新月。孤儿院的阿姨曾说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巧合...”她喃喃自语,却感到一阵眩晕。就在这时,尸体的手突然抬起,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
“啊!”云见月尖叫一声,拼命甩动手臂。尸体松开了,手臂落回不锈钢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她踉跄后退,撞上了另一个冷藏柜。
“怎么了?”一个女声从门口传来。云见月转头,看到一个穿着保洁制服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拖把和水桶。
“她...她的手...”云见月指着尸体,却发现那只手臂好好地放在身侧,没有丝毫移动过的痕迹。
保洁员走近看了看:“第一次值夜班?”她露出理解的微笑,“我是杜小倩,在这里工作十五年了。夜班总是容易让人神经紧张。”
云见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是云见月,新来的遗体整容师。刚才真的...”
“尸体动了?”杜小倩熟练地整理着裹尸袋,“冷藏柜有时会释放压力,会让尸体看起来像在动。特别是你这样的新人,想象力丰富。”
云见月没有反驳,但她清楚地记得那只手的触感——冰冷、僵硬,却带着明确的意图。
“对了,”杜小倩压低声音,“如果晚上听到奇怪的声音,别太在意。但记住,无论如何都不要独自去地下室。”
“为什么?”
杜小倩的眼神飘向门口:“那是';他们';的地盘。”说完,她提起水桶离开了,留下云见月一人站在冷气中。
回到化妆间,云见月决定专注于工作。她小心地将107号遗体推到工作台边,开始清洁面部。随着血迹被一点点拭去,一张年轻的脸逐渐显现。不知为何,云见月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我们见过吗?”她轻声问,随即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荒谬。
修复工作持续到凌晨三点。当最后一处伤口被完美遮盖后,云见月长舒一口气。她整理工具时,注意到工作台抽屉里露出一角烧焦的纸片。好奇心驱使她拉出抽屉,发现里面藏着一本几乎被烧毁的日记本。
仅有几页残存,字迹潦草:
“3月15日:又听到了地下室的声音。陆馆长说是我幻听,但我知道那不是真的。他们越来越活跃了...”
“3月17日:今天给12号做修复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我确定冷藏时他的眼睛是闭着的!老天,我是不是疯了?”
“3月19日:发现了可怕的事。有些尸体不是真正的尸体!他们还活着,或者说是某种活着的状态。我必须告诉...”
记录到此中断,后面的页面全被烧毁了。云见月翻到扉页,勉强辨认出一个名字:“林...小...雅”。这应该是前任整容师的日记。
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云见月迅速将日记塞回抽屉。陆临川出现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
“你的脸色很差。”他将杯子递给她,“姜茶,能驱寒。”
云见月接过杯子,温热立刻传递到指尖:“谢谢。你怎么还没休息?”
陆临川的目光扫过工作台上已经修复好的遗体,微微点头:“做得不错。”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向镜子,伸手轻轻抚摸镜面,“这面镜子有三十年历史了,有时候会...保留一些影像。”
“你是说像录像回放?”云见月皱眉。
“类似。”陆临川转身,“你看到的是之前使用者的残留影像。不必害怕。”
云见月想起镜中那个诡异的笑容,无法相信那只是“残留影像”。但她选择暂时保持沉默:“我明白了。”
“天亮前你可以休息一会。”陆临川走向门口,“值班室有沙发。”
当他的脚步声远去后,云见月再次拿出那本烧焦的日记。前任整容师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日记会被烧毁?“不是真正的尸体”又是什么意思?
她看向107号遗体,那张经过她精心修复的脸安详如睡。手腕上的月牙胎记在冷光下清晰可见。云见月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个胎记。
一瞬间,无数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一个黑影站在马路中央...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云见月猛地抽回手,心跳如鼓。她确定了一件事:这不仅仅是一具普通的尸体,而444号殡仪馆也绝非寻常的工作场所。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漫长的一夜终于结束,但对云见月来说,真正的谜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