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月高悬于苍梧山巅,枯黄的落叶在风中跳着死亡的旋舞。赖子蜷缩在千年铁杉的树洞里,能清晰感受到古树躯干里传来的震颤——这棵需要五人合抱的巨木,此刻正被山风撕扯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他裹紧从古墓里顺来的金丝软甲,却仍抵不住刺骨的寒意,胸口的青铜罗盘贴着皮肉嗡嗡震动,仿佛有只愤怒的黄蜂在啃噬心脏。
三天前的那个雨夜,他在古墓陪葬室掰开殉葬侍女的白骨时,这枚刻着饕餮纹的罗盘突然从女尸胸腔滚落。当时墓道里的长明灯齐齐爆出青焰,吓得他连滚带爬逃出墓穴。此刻罗盘的青铜指针正在疯狂打转,尖端刮擦着天池盘面,迸出细小的幽蓝火花。
";操你姥姥的...";赖子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三天来他试过黑狗血浸、朱砂镇符,甚至冒险用舌尖血点在指针上,这邪门玩意儿反而震得愈发癫狂。突然,脚下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常年混迹江湖练就的本能让他瞬间屏息,右手摸向腰间三张用五更鸡冠血画的黄符——那是上元节摸进张天师庙,在供桌底下趴了三个时辰才偷来的镇煞符。
七道黑影如同墨汁渗入宣纸般从林间渗出,月光给他们的夜行衣镀上惨白轮廓。领头女子戴着玄铁鬼面,九节鞭垂落处,枯叶竟结出细密冰晶。赖子瞳孔骤缩:那鞭梢缀着的银铃分明用婴儿指骨雕成,铃舌上还沾着干涸的血痂。
";小贼倒是会挑风水。";女刺客的声音像是冰锥刮擦铁板,她腰间银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交出紫玉参王,姑奶奶给你留个囫囵身子下葬。";
赖子眼珠子滴溜一转,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青玉瓶:";接好了您呐!";瓶口炸开的黑雾裹挟着腐尸恶臭,这是他半月前趴在腐骨沼泽,用竹筒收集了整夜的五毒瘴气。趁众人掩面后退的空档,他咬破舌尖喷在神行符上,符纸燃起的青火竟凝成莲花状,托着他如离弦之箭蹿出树洞。
";截住他!";
破空声擦着后颈袭来,赖子反手甩出九节鞭缠住崖边老藤,三枚透骨钉";叮叮叮";钉进身后岩石,炸开的毒雾将岩壁蚀出蜂窝状的孔洞。他借着藤蔓荡过深涧时,突然想起怀里还有半块青铜镜——这是从古墓陪葬侍女手中硬掰下来的,镜背的蟠虺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青光。
";天蛛缚!";身后传来尖利呼喝。
赖子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那块青铜镜,这破镜子还是三天前他从古墓女尸手里硬掰下来的。冰凉的镜面刚贴到胸口,就看见漫天银丝像渔网似的罩过来——那些闪着蓝光的丝线居然都是活的,扭动着要往人皮肉里钻!
";去你大爷的!";赖子闭着眼把镜子往前一推,只听";滋啦";一声怪响,那些要命的银丝突然像被烫到的毒蛇,扭头就往回窜。两个冲在最前头的黑衣人被自己放出的银丝捆成了粽子,惨叫着摔下悬崖。赖子甚至听见他们砸在岩石上的闷响,就像摔烂的西瓜。
他趁机摸出腰间的玉佩——这是从古墓棺材里摸来的宝贝,玉面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赖子用牙咬破手指往玉佩上一抹,整个山谷突然像被搅浑的水面开始晃动。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天旋地转间";扑通";掉进刺骨的潭水里。
";咳咳...要冻死小爷了!";赖子像落水狗似的扑腾上岸,月光下看见周围密密麻麻立着两人高的青石碑。这些石碑上雕着张牙舞爪的怪兽,有的长着牛角,有的咧着满嘴尖牙,月光照在石碑上,那些石雕眼珠子好像会跟着人转。
怀里突然传来";吱吱";的尖叫,那只总偷吃他肉干的寻宝鼠从衣襟里钻出来,小爪子拼命指着东南方。赖子顺着望去,半塌的石头祭坛裂开条缝,里面卡着个生满铜锈的匣子,匣子表面隐约能看见北斗七星的图案。
";北斗禹步...";赖子想起古墓壁画上道士踏星斗的画面,硬着头皮模仿起来。当他第七步踩在祭坛裂缝处时,地面突然";轰隆";震动,九尊青面獠牙的石像破土而出,每尊石像嘴里都喷出蓝幽幽的鬼火!
赖子一个驴打滚躲开,火星擦着屁股飞过,瞬间把裤子烧出个窟窿。他摸遍全身只找到张皱巴巴的黄符——这是上个月在城隍庙顺的引雷符。眼看石像鬼又要喷火,他灵机一动把符纸贴在青铜匣上,像扔烫手山芋似的甩向石像群。
";咔嚓!";一道闪电劈中青铜匣,匣子表面的星纹突然金光大作。那些石像鬼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僵在原地,眼窝里的鬼火";噗";地熄灭了。赖子连滚带爬扑向祭坛,发现匣子上的锁眼形状特别眼熟——这不正是三天前他从徐家祠堂顺走的双鱼玉佩吗!
";徐老头啊徐老头,你祠堂供着的宝贝倒是挺好用!";赖子把玉佩往锁眼一按,匣盖";咔嗒";弹开,里面躺着一只金灿灿的手套,表面流动着水波似的光泽。他刚碰到手套,突然听见碑林深处传来炸雷般的怒吼:";小贼找死!";
徐家大长老驾着狂风从天而降,白胡子被气得直抖,手里的龙头拐杖带着风声砸下来。赖子慌忙戴上手套,发现五指居然能穿透对方护体的金光!他反手按在旁边刻着";镇山";二字的石碑上,碑文突然活过来似的扭动,转眼凝成三丈高的金甲神将,挥着大戟拦住了老头。
";老爷子消消气,改天请你喝酒啊!";赖子泥鳅似的钻进石碑裂缝,身后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徐家护山大阵的金光追着他屁股后面炸开,碎石像冰雹似的砸下来。他捂着被擦伤的肩膀在碑林里乱窜,忽然发现所有石碑开始往地下陷,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暗河在岩缝间隆隆作响,鎏金手套烫得赖子手心冒汗。他摸着石壁上褪色的血都是烟尘。赖子在狭窄的裂缝中拼命逃窜,可那护山大阵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裂缝也开始不断崩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活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不顾一切地跳了进去,落地时滚出老远。
还没等他喘口气,周围突然亮起了幽绿色的光芒,一群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幽灵缓缓浮现。这些幽灵张牙舞爪,发出尖锐的叫声,朝他扑了过来。赖子惊慌失措,下意识地挥动戴着鎏金手套的手。没想到,手套竟发出一道强光,将幽灵们纷纷击退。
就在这时,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只巨大的石兽从地下钻了出来。石兽张开血盆大口,朝赖子咬去。赖子急忙侧身躲避,同时将手中的引雷符再次抛出。引雷符准确地击中石兽,石兽被雷劈得颤抖不已。趁此机会,赖子瞅准时机,从石兽身旁冲了过去,消失在黑暗的通道之中。
终于爬出通道,却看到眼前出现一条暗河。
暗河在脚下轰鸣,赖子像壁虎般贴在湿滑的岩壁上。鎏金手套在黑暗中泛着微光,五指过处,石壁上的青苔自动退避,露出被掩埋三百年的血书";祖器蒙尘";四个大字,突然被寻宝鼠咬住手指——这小家伙正疯狂刨着某块星纹玉璧。
";轻点!再咬把你炖了!";赖子骂骂咧咧掏出青铜罗盘,发现指针与玉璧凹槽完美契合。随着北斗七星纹路次第亮起,整面石壁轰然中开,露出条向下延伸的密道。赖子深吸一口气,握紧鎏金手套,小心翼翼地踏入密道。密道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墙壁上闪烁着幽绿色的磷火,像是一双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石板都会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密道里回荡。突然,前方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声,像是某种野兽在怒吼。赖子心头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手套。他缓缓靠近声音的来源,发现一个巨大的石棺横在密道中央,石棺周围刻满了奇异的符文,符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在他准备靠近石棺时,石棺盖子突然自动打开,一只浑身散发着黑色气息的怪物从里面冲了出来。这怪物身形巨大,长着三只眼睛,嘴里长满了锋利的牙齿,模样十分恐怖。赖子来不及多想,立刻挥动鎏金手套,发出一道强光射向怪物。怪物被强光击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摇晃了几下。赖子趁机向前冲去,想要给怪物致命一击。可就在这时,密道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的石块从头顶落下……
十二盏鲛人灯应声而亮,幽蓝火光将密室照得鬼气森森。赖子仰头看见穹顶用夜明珠镶嵌的二十八星宿图,中央玉台上悬浮的七窍匣正吞吐着灰雾。他刚要拿罗盘比对星位,脚下石板突然翻转如磨盘。
";嘎吱——";
十八尊青铜傀儡破墙而出,关节转动的声响让人牙酸。赖子甩鞭缠住横梁,九节钢刺在傀儡身上刮出串串火星。瞥见傀儡后颈的偃师纹,他突然想起徐家祠堂暗格里的青铜密钥——那枚偷来时还沾着守夜人的血。
";着!";钥匙精准落入领队傀儡的机关槽。
所有傀儡瞬间单膝跪地,赖子趁机扑向玉台。鎏金手套撕开结界的刹那,《神匠造物诀》的金色篆文如洪流般灌入脑海。星宫匠人熔炼天外陨铁、点化战争傀儡的秘术在识海中翻涌,震得他七窍渗血。
原来徐家祖上竟然是星宫的叛徒……赖子擦去嘴角的鼻血,看着手中的墨玉虎符,它已经稳稳地按在了墙面的机关图上。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三百具尘封已久的战傀缓缓苏醒。它们身上的铁锈和尘埃纷纷剥落,露出了原本的金属光泽。头顶上方的岩层开始剧烈震动,镇山印的金光如同一道闪电,层层穿透岩层。
星芒从虎符中猛然炸裂开来,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夺目。护山大阵的阵纹在这强大的力量冲击下,如同春雪消融般迅速瓦解。赖子毫不犹豫地踏上七星战傀,身形如同火箭一般冲天而起。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徐家祖地,只见那里已经化作一片熊熊火海。火焰肆虐,舔舐着古老的建筑和庭院,将一切都烧成了灰烬。染血的家谱在他的指间翻动,最后一页上,“私藏秘阁”四个字在烈焰中卷曲、燃烧,最终化作一缕青烟,融入了北方星图中的禁忌之地。
暗河的奔流声在耳边渐渐远去,赖子的目光落在了虎符表面的星图上。那星图的线条如同迷宫一般复杂,最终却都指向了一个云雾笼罩的地方——葬星渊。
赖子把玩着刚刚得到的鎏金手套,突然感觉到掌心一阵刺痛。他低头看去,惊讶地发现掌心竟然多了一枚北斗刺青。这刺青栩栩如生,仿佛是天然生长在他的皮肤上一般。
赖子瞪大了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这星宫至宝,难道竟然认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