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风在监控室反复倒带。黑白画面里,昨夜断裂的木马残骸正以诡异的方式蠕动,那些本该是实木的断面伸出半透明的丝状物,像蜘蛛修补破网般缓慢黏合。当他凑近屏幕想看清细节时,液晶屏突然炸开无数雪花点,二十年前的监控录像自动播放起来。
画面中的姐姐穿着素白旗袍,发间翡翠耳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跪坐在旋转木马中央,用那柄缠着头发丝的阴剪划开掌心,鲜血滴进盛着朱砂的铜盆。镜头忽然剧烈晃动,等画面重新稳定时,铜盆里浮起半枚血玉扳指,而姐姐的左手无名指赫然缺失了第一节指骨。
\"原来血饲是字面意思。\"江临风按住隐隐作痛的左眼,视网膜倒计时已经变成26天15小时。身后传来纸页翻动的沙沙声,林夕正用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泛黄的游乐园平面图,在鬼屋位置戳出个窟窿:\"今夜子时,此处阴气最盛。\"
他们穿过长满尸斑藓的隧道时,怀表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鬼屋外墙的涂鸦在月光下变换图案,白天还是卡通幽灵的图案,此刻变成吊死鬼吐出的长舌,舌尖正指向三楼破碎的飘窗。江临风踩上楼梯的瞬间,木质台阶突然软化如内脏,每步都陷进黏腻的血肉组织里。
\"别低头。\"林夕的红绸缎缠住他腰间,\"这些是噬魂蛭,民国时东洋人养的邪物。\"她甩出三枚铜钱钉住楼梯拐角的八卦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他们——穿和服的老妪正在镜内焚烧纸人,每烧完一个,现实中的鬼屋就多出一道裂痕。
阁楼里堆满贴着封条的樟木箱,江临风掀开第一个箱子时,腐臭的胭脂味扑面而来。满满一箱缠足绣鞋整整齐齐码放着,最上方那双红缎鞋还在渗血,鞋尖金线绣着的\"奠\"字让他想起姐姐葬礼上的花圈。第二个箱子锁着七重铜锁,锁眼全被蜡封,封蜡上印着九瓣菊花纹。
判官笔在此时突然暴动,左眼血管根根凸起。江临风不受控制地抓起阴剪,生生撬开自己的臼齿,将沾着血的断牙按进锁眼。箱盖弹开的瞬间,数以千计的纸蝴蝶倾巢而出,每只蝶翼都写着生辰八字,其中三张飘落的纸片正是江临风、江临雪和母亲的名字。
箱底沉着个描金漆盒,内置的丝绒凹陷处本该存放扳指的位置,此刻躺着截泛青的断指。断面咬痕清晰可辨,指节处的黑痣与监控录像里姐姐的手完美重合。江临风刚要触碰,整栋鬼屋突然上下颠倒,他们重重摔在突然变成天花板的青砖地上。
纸蝴蝶群聚成和服老妪的模样,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张人皮灯笼。\"江家小儿,\"灯笼上映出姐姐被倒吊的身影,\"想要活命,就拿另半枚扳指换。\"老妪的袖口窜出纸蛇,蛇信卷走漆盒中的断指,林夕的绸缎却比它更快,红绸裹住断指时溅起青黑色毒火。
混战中江临风撞碎了那面八卦镜。镜片扎进掌心时,他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姐姐将血玉扳指按进某个青铜罗盘的凹槽,地下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游乐园所有路灯同时爆裂,漫天火雨中升起轮血月。九口黑棺从地底浮出,棺盖上的符咒与昨夜纸境中的棺材完全相同。
\"原来扳指是钥匙......\"他喃喃自语,左眼突然淌下血泪。视网膜上的倒计时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7天0小时。林夕的惊呼变得遥远,在彻底昏迷前,他听见老妪的冷笑在四面八方回荡:\"江临雪坏了规矩,现在轮到你来填九菊的炼魂阵了。\"
醒来时躺在医院IcU,心电监护仪显示他心脏停跳过六分钟。护士说送他来的是个穿红旗袍的姑娘,但监控里只拍到被风吹开的病房门。江临风扯掉输液管,发现左手掌心多出枚菊花刺青,九片花瓣中有两片正在渗血。
手机在此刻震动,收到条来自\"江临雪\"的短信:【去钟楼顶层,用阴剪剖开大钟的时针】。当他跌跌撞撞冲到钟楼时,青铜时针内部果然有夹层,褪色的绸布里裹着半枚血玉扳指。当两半扳指在掌心合拢的刹那,游乐园所有阴影开始沸腾,地底传出锁链拖动的巨响。
扳指内侧的铭文在月光下显现:丙申年七月初七,江氏女以魂饲棺。这个日期让江临风浑身发冷——正是母亲难产身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