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的暴雨来得蹊跷,雨水泛着尸油般的黄浊。沈砚蹲在地窖口,看积水倒映出的自己——左眼不知何时蒙上白翳,瞳仁里嵌着粒朱砂痣,与戏班白海棠临终时的模样如出一辙。青铜钥匙插入酒坛阵中央的锁孔时,井底传来铁链崩断的巨响,整座客栈如活物般抽搐起来。
地窖酒坛接连炸裂,黑浆漫过脚背时凝成张张人脸。沈砚踩着黏腻的浆液冲向大堂,见梁柱生出霉斑状的肉瘤,瘤面五官清晰可辨。某处肉瘤突然裂开,露出半截婴儿躯体,脐带如藤蔓缠住他脚踝:\"爹爹为何把我们砌进墙里?\"
青铜罗盘迸出血光,婴灵在惨嚎中化作青烟。沈砚掀开供桌下的青砖,砖缝渗出黑血,汇成行小字:\"戌时三刻,阴兵借道\"。供桌上的镇宅宝剑突然自鸣,剑鞘崩裂处显出血书:\"沈氏祭渊,九重门开,速焚客栈\"。
酉时刚过,天井古槐垂下无数麻绳。沈砚挥剑斩断绳结,掉落的不是往生笺,而是浸血的襁褓碎片。残布拼出张地图,标注着客栈地下九重渊各层的封印物:首层镇着生母周氏的断发,三层锁着白海棠的喉骨,五层压着具刻满往生咒的青铜棺。
血月升空时,后山坟冢齐齐开裂。腐尸爬行的窸窣声混着铁链拖地声,如潮水涌向客栈。沈砚点燃檐下七十二盏人皮灯笼,火光却映出更骇人的景象——每个灯笼都浮现出张鬼面,正是历代沈家镇渊人的容貌!
阴兵撞门的刹那,青铜罗盘腾空飞旋,投射出沈母残影。她的脖颈缠着井底麻绳,双手捧出团青光:\"砚儿,吞了这往生蛊,能暂借鬼力……\"蛊虫钻入喉管的剧痛中,沈砚左眼彻底失明,右眼却窥见阴兵真容:那些腐烂的铠甲下,赫然是沈家先祖的尸身!
\"镇渊人死后化为鬼卒,世世代代不得超生。\"母亲的残影抚过沈砚左眼,白翳化作血色符文,\"你爹当年假死逃婚,如今正在九重渊第五层……等着活祭亲儿!\"
子时的更梆敲响时,客栈地砖尽数翻起。沈砚以血为墨重绘镇煞阵,阵中却浮现父亲的身影——沈怀山端坐青铜棺上,手持刻满生辰八字的桃木钉。阴兵突破东厢的瞬间,沈砚抠出左眼掷向阵眼,剧痛化作青光冲霄而起。
\"娘替你看着后路!\"沈母残影裹住罗盘撞向地缝。九重渊首层封印应声破裂,无数怨灵顺着裂缝攀出,却在触及沈砚残目时尖叫退散。血月西沉时,客栈恢复死寂,唯有阵台残留的青铜碎片刻着:\"怀山未死,速掘西厢第三棺\"。
晨雾中,西厢地面裂开道缝。沈砚撬开腐木棺盖,棺内并无尸骸,只有件染血的襁褓和半块月饼。襁褓夹层缝着张地契,立契日期竟是沈砚出生前三年:\"沈怀山典当亲子阳寿,换九重渊镇守二十载\"。
月饼霉斑下藏着张字条,笔迹与父亲绝笔相同:\"砚儿,客栈即棺椁,你我皆活祭。中元血月现时,速焚……\"后半截被血渍浸透,依稀可辨\"焚身\"二字。沈砚摩挲着青铜棺拓片,突然听见井底传来铁链晃动声——那分明是活人被锁住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