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崖蹲在溶洞暗河前,水面漂着七盏桐油灯。灯芯是用母亲临终前剪下的白发搓成,每燃一寸,石壁上就浮现出一具倒吊的蜡尸。当第四盏灯油爆出火星时,他突然看见蜡尸眼眶里涌出尸蚕,虫群在洞顶结成「丁丑年亥月」的苗文——正是香港回归前夜。
岩缝间渗出猩红蜡油,逐渐包裹住他的草鞋。那些蜡液里裹着碎瓷片,拼凑出半张港英时期的警察委任状。陈青崖用桃木钉挑开蜡层,钉尖突然吸附在石壁上,扯出条两指宽的青铜锁链,链环刻满赶尸匠的舌纹。
戌时·蜡祭
锁链尽头拴着口描金漆棺,棺盖缝隙里垂落十八根人发绳。陈青崖点燃犀角烛靠近时,棺材突然渗出黑色尸蜡,在地面凝成七十二枚算珠。他踩到某颗珠子,整座溶洞顿时响起粤剧《帝女花》唱腔,岩壁蜡尸应声跳起傩舞。
当唱至「落花满天蔽月光」时,蜡尸们突然撕开胸腔。它们捧出的心脏早已蜡化,表面凸起香港油麻地的街巷纹路。陈青崖的掌心血痂突然开裂,血珠弹射在蜡心上,熔出个硬币大小的孔洞——正与他怀中那枚1997年港币完美契合。
亥时·问骨
棺材在血蜡中融化,露出里面盘膝而坐的青铜骨骸。骨节间嵌着九枚玉质傩面,每枚都刻着陈氏先祖的生辰。陈青崖触碰头骨瞬间,整具骸骨突然散落,在蜡油上拼出紫微垣星图。天枢位赫然摆着块焦黑腿骨,断面残留着母亲常用的苗药气味。
溶洞顶部开始坠落带血的算筹,陈青崖被迫按星图方位腾挪。当踏到第七步时,腿骨突然立起,表面浮现出父亲被青铜鼎吞噬前的景象:九个鼎耳拴着浸血红绳,绳头全部系在香港某栋唐楼的雕花栏杆上。
子时·裂鼎
暗河突然沸腾,浮出九块刻着饕餮纹的青铜残片。陈青崖用锁链缠住残片拼接,发现缺口处都粘着人蜡。当最后块残片归位时,鼎腹内传出闷雷般的苗语:「九龙夺嫡,血鼎连城」。
鼎身浮出七十二道裂痕,每道裂痕里都蜷缩着傩面娃娃。它们撕开陈青崖的裤腿,用蜡液在他小腿上绘制深港铁路图。当绘制到罗湖口岸时,所有娃娃突然僵住,空洞的眼眶齐刷刷望向溶洞东侧——那里渗出的尸蜡正组成「大埔滘」三个繁体字。
丑时·锁龙
陈青崖循着蜡迹找到处水下祭坛,坛底沉着具缠满铜钱的蛟龙骨。当他打捞铜钱时,发现每枚钱眼都塞着人蜡,蜡芯裹着张微型照片——1997年六个陈家人站在香港某警署前的合影,背景里有个戴傩面的警察。
蛟龙头骨突然咬住他的手腕,獠牙刺入处涌出金红血液。血液渗入铜钱后,祭坛四周浮起九面人皮幡。幡面显影出父亲当年做法场景:他在大屿山埋下口青铜棺,棺内铺着的正是陈青崖满月时裹的百家布。
寅时·归煞
溶洞开始剧烈震动,所有蜡尸扑向中央青铜鼎。陈青崖割破掌心按在鼎腹,鼎内突然伸出无数蜡触手,将他拖进个布满镜面的空间。每面镜子都映出戴傩面的自己,手持桃木钉刺向不同要害。
当本命镜出现裂痕时,陈青崖突然想起母亲教的《破魇歌》。嘶吼出第一个音节后,所有镜子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中显现出香港某处地下祭坛——七十二具蜡尸正跪拜口棺材,棺盖上赫然印着他的掌纹。
卯时·通幽
陈青崖在血泊中摸到半块残镜,镜背阴刻着「丙子年腊月封」的篆文。当他用血描红刻痕时,残镜突然映出老宅血枫林——雷击木下埋着个铁盒,盒内文件显示陈家曾向港英政府输送过七十二具炼尸。
溶洞深处传来铜锣声,他追着声音找到条刻满傩戏图的密道。在暗道尽头,九盏青铜灯组成紫微垣阵,灯油里泡着母亲被剜去的心脏。当陈青崖伸手触碰时,心脏突然睁开瞳孔,用港式粤语念出句:「七月一,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