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川推开阴纸堂的柏木门时,门环上的镇魂铜钱突然锈蚀成粉。铜绿簌簌落在手背,灼出蛛网状的焦痕,疼得他险些摔了怀里的扎纸人偶。
\"这地方真能做纸扎铺子?\"
手机里的老照片还是青砖灰瓦,此刻眼前的四合院却像具腐烂的兽尸。影壁上的《镇宅符咒》早已斑驳,符纸缝隙里滋生出肉瘤状的菌菇,伞盖上的斑点酷似人眼。沈寒川的登山靴刚跨过门槛,就陷进青砖缝里渗出的胶状黑油——那东西泛着尸臭味,随着他抬脚扯出缕缕血丝。
正房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绿焰。火舌舔到房梁垂落的纸扎童女,彩纸瞬间焦黑蜷曲,露出内层用头发编织的骨架。沈寒川用袖口扑打火星时,瞥见纸人眼眶里嵌着的竟是真人的牙齿!
\"川娃子......\"
沙哑的呼唤从西厢房传来。沈寒川转身时撞翻藤条筐,筐里滚出个等身纸扎新郎——那纸人的新郎服下摆绣着《五鬼抬轿图》,当他弯腰去扶时,纸人的丹凤眼突然转动,嘴角裂到耳根:\"戌时三刻...上轿......\"
手机在此刻震动。父亲临终前的视频自动播放:画面里的男人正在糊制纸人,突然被身后伸出的骨爪刺穿咽喉。当视频黑屏时,背景音里响起葬魂唢呐的呜咽,夹杂着皮肉剥离的黏腻声响。
后院古槐下堆着九口薄皮棺材。沈寒川靠近时,棺盖缝隙突然渗出胭脂色的尸水,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当他用树枝撬开最近那口棺盖时,手机灯光照亮棺内——躺着具穿寿衣的纸扎女童,面皮却是真人的皮肤,额角还有块与他相同的胎记!
\"别碰!\"
穿靛蓝寿衣的老太婆拄着人骨拐杖现身。她的左脸爬满灰仙纹,右脸溃烂见骨,眼窝里趴着只碧眼蟾蜍。没等沈寒川开口,老太婆突然撒出把纸钱,锡箔在空中燃起绿火,落地竟变成蠕动的尸蹩。
\"灰三姑要九对阴阳手,子时前备好。\"老太婆的拐杖敲击棺盖,震得槐叶簌簌掉落,\"记得用新采的坟头土和泥,掺上你指心血。\"
沈寒川刚要追问,老太婆突然撕开寿衣——腹腔内塞满黄表纸,纸上用血写着《哭丧调》。她的身影在纸灰中消散,人骨拐杖\"咔嚓\"折断,杖芯里钻出百条红头蜈蚣。
夜色降临时,正房的扎纸人偶集体转头。沈寒川点燃尸皮灯笼的瞬间,灯笼表面的人脸突然凸起,眼窝处裂开黑洞:\"丙申年霜降...沈长林活剥戏子皮......\"
灯笼映出的幻象令他作呕:父亲正在活剥戏子的皮肤,将惨叫的活人钉在木架上晾晒。当最后块人皮取下时,暴雨中的四合院突然塌陷,露出下方埋着的九口血棺!
\"咚!\"
后院传来棺盖落地的闷响。沈寒川攥着半截人骨拐冲向槐树,看见九口棺材呈逆北斗排列,棺内纸人正在融化。当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在阵眼位置时,地底突然伸出骨爪,将他拖向血棺深处。
尸皮灯笼突然爆燃。绿焰中浮现祖父的身影——他正将哭嚎的婴孩塞进纸人腹腔,用朱砂在肚皮画《饲煞咒》。当幻象中的祖父转头时,沈寒川看见他后颈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内层灰仙的鼠毛!
\"沈家孽种...该还债了......\"
沙哑的嘶吼从地底传来。沈寒川的裤脚突然收紧,九条葬魂绫从棺内射出,将他吊在槐树枝头。纸扎新郎不知何时立在树梢,手中的哭丧棒突然暴长,尖端露出森森白骨。
\"嗤——\"
哭丧棒刺入肩胛的刹那,沈寒川的鲜血顺着棒身流进棺阵。九口血棺同时震动,棺盖炸飞的瞬间,飞出九具浑身长满人眼的纸傀。它们的眼眶淌着尸蜡,瞳孔倒映着沈寒川不同年龄段的模样。
葬魂唢呐从供桌下自动飞起。当沈寒川的嘴唇触及冰凉唢呐时,喉骨突然剧痛——那唢呐竟在吸食他的声带!诡异的音调引动地脉震颤,槐树根突然暴长,将他裹成虫茧般的树瘤。
子时的梆子声从地底传来。沈寒川在树瘤内窥见终极真相:二十年前的满月夜,母亲被活祭制成血棺阵眼,而他竟是父亲用九十九对阴阳手扎制的\"人傀\"!
黎明前的刹那,尸皮灯笼灰烬突然复燃。沈寒川撕开树皮跌落棺阵,掌心血染红《哭丧调》残谱。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阴云时,九具纸傀突然跪拜,它们的眼珠滚落在地,凝成行血字:
\"甲子年惊蛰,第七代饲主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