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揽着黎婉的腰在碎石雨中腾挪,道袍下摆被钟乳石割成碎布条。
这丫头倒是乖觉,整个人蜷成团往我怀里钻,发间桃木簪子险些戳进我鼻孔。
\"闭气!\"我抄起铜匣砸开坠落的岩块,硫磺味混着腥风直冲脑门。
借着爆炸气浪翻身跃上横梁时,瞥见西南角石碑正在渗血——那\"忌西南\"三个字活像被人生生抠进石髓,二十年光阴倒灌而出。
黎婉趴在我背上喘气,湿透的衣料下脊背起伏如浪:\"师叔祖当年...当真进过幽冥鬼城?\"
\"何止进去。\"我摸出火折子咬在齿间,铜匣机簧咔嗒作响,\"你猜他老人家闭关十年,参的是哪门子天道?\"火光骤亮,照见岩壁密密麻麻的抓痕,深达三寸,绝不是人类指骨能留下的。
暴雨是子时袭来的。
我们循着碑文反方向往东北走,结果撞进片雷暴肆虐的峡谷。
紫电在嶙峋怪石间游走,每道惊雷劈下,就有成串萤石在崖壁上炸成齑粉。
黎婉的裙裾早被酸雨蚀成渔网,此刻正用银镯当发卡,把湿发胡乱别在耳后。
\"宋师兄...\"她突然拽我衣袖,指尖冷得像冰,\"你看那些萤火。\"
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我不禁后颈发麻。
本该四散飘零的萤粉竟凝成箭头形状,齐刷刷指向西南。
更诡异的是,每当雷光闪过,这些光点就会拼出半张人脸——正是黑狼咽气前那抹狞笑。
黎婉突然剧烈咳嗽,呕出几缕带着冰碴的血丝。
我扣住她脉门,只觉寒气如活蛇般在经脉游走——是幽冥鬼城的玄冥掌劲,这丫头居然瞒了我三天。
\"解药在鬼城祭坛。\"她抹着嘴角冲我笑,睫毛上霜花簌簌地落,\"所以宋师兄,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我扯开衣襟把她冰凉的手按在胸口,九阳真气顺着檀中穴渡过去:\"张无忌那小子十四岁就能破玄冥神掌,武当掌门岂能输给明教教主?\"话没说完,一道惊雷劈在脚边,地面瞬间裂开丈宽沟壑。
暴雨中传来铁链拖曳声。
我把黎婉甩上背,踩着塌陷的岩块往高处蹿。
峭壁上布满黏腻青苔,摸上去像某种生物的鳞片。
转过鹰嘴崖时,忽见半山腰有团模糊黑影——是座被藤蔓覆盖的石亭,飞檐上蹲着只独眼石兽,嘴里叼的铜铃竟刻着武当云纹。
\"二十年前的补给点。\"我用铜匣卡住机关齿轮,石门应声而开,\"老爷子们倒是会挑地方。\"
山洞里堆着霉变的米袋,还有半坛结蛛网的雄黄酒。
黎婉凑近火堆烘手时,中衣透出藕荷色肚兜轮廓,水珠顺着锁骨往深处滑。
她转身取柴的瞬间,腰臀曲线在墙上投出惊心动魄的剪影。
我猛灌了口雄黄酒,喉头火辣辣地烧:\"把外衫脱了。\"
\"什么?\"她抱紧双臂后退,后腰抵上石桌。
\"你当我想占便宜?\"我抖开道袍铺在火堆旁,\"玄冥掌的寒毒遇热则散,再裹着湿衣裳,明日你就得变成冰美人。\"说着伸手去解她盘扣,指尖故意擦过颈侧动脉。
石壁突然剧烈震动。
黎婉踉跄着跌进我怀里,潮湿的呼吸喷在耳畔:\"师兄...你的心跳好吵。\"
我掐着她腰肢按在道袍上,九阳真气在掌心凝成金芒:\"忍着点,可能会...\"话音戛然而止——这丫头竟主动扯开衣襟,雪白肩头赫然浮现幽冥鬼城的骷髅刺青。
洞外传来狼嚎,混杂着铁器刮擦岩石的锐响。
黎婉忽然咬住我喉结,尖牙刺破皮肤的瞬间,寒毒如潮水般退去。
她染血的唇瓣擦过我嘴角:\"现在,师兄的血里也有我的蛊了。\"
我盯着她腕间转动的银镯,突然想起张无忌说过的话——那年他在红梅山庄见到周芷若,说峨眉派的心跳声都带着剑气。
此刻黎婉的心跳却像雨打芭蕉,一声声催得人发狂。
\"要解寒毒,何须冒险去鬼城。\"我扯落她发带,青丝如瀑泻了满掌,\"武当太极最重修生养息,不如...\"指尖顺着脊椎往下划,停在尾椎骨突起的部位。
黎婉突然并指如剑点在我膻中穴,眼里水雾缭绕:\"你父亲当年留的警示碑,真当我看不懂篆文?\"她蘸着酒水在石桌写下一个\"忌\"字,那走势分明是反着写的\"忍\"。
雷声在此时炸响,火堆应声而灭。
黑暗中,她的银镯贴着我的伤处缓缓游移:\"二十年前武当七侠折了三位在幽冥鬼城,师兄猜猜...他们换回来的是什么?\"黎婉腕间的银镯叮当撞在石桌上,我盯着那个用雄黄酒写就的\"忌\"字,喉头还残留着她尖牙刺破的刺痛感。
洞外铁链声忽远忽近,像是有人拖着千斤镣铐在暴雨中徘徊。
\"武当七侠用三条人命换的,不就是这个?\"我扯开里衣,胸膛上朱砂绘制的太极图正在渗血。
二十年前三师叔留在补给点的雄黄酒,此刻正在我经脉里烧成燎原火。
黎婉突然抓起铜匣抵住我咽喉,冰凉的机括纹路贴着脉搏:\"你早知我是鬼城细作?\"
\"上个月你给师父奉茶时,袖口沾着西域曼陀罗花粉。\"我屈指弹开暗格,露出里面半枚发黑的虎符,\"武当山可种不出幽冥鬼城的特产。\"
她突然笑出声,银镯上的铃舌扫过我结痂的喉结:\"那你还敢喝我煮的七芯海棠粥?\"话音未落,洞顶突然砸下块棱形钟乳石,我揽着她滚向角落时,后腰硌到个硬物。
是半截嵌在石缝里的青铜铃铛,铃身云纹与石亭飞檐上的如出一辙。
我抠出铃铛对着火光转动,霉绿的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内壁刻着的蝇头小楷——\"忌西南\"三个字竟是用血描了七遍。
\"老爷子们真是...\"我摩挲着铃铛突然愣住,西南方位传来齿轮咬合的闷响,与铜匣机簧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黎婉突然抓住我手腕,她指尖凝着霜花:\"听!
铁链声在模仿武当梯云纵的步法。\"
暴雨声中果然藏着规律的重音,每隔三息就响起金属刮擦声。
我摸出火折子甩向洞外,火光映亮崖壁的瞬间,十几条碗口粗的铁索正沿着雷击纹路蛇行而上,锁链尽头没入乌云,像是拴着什么庞然大物。
\"寅时三刻阴气最盛。\"黎婉裹紧我的道袍,发梢还在滴水,\"现在闯祭坛就是送死。\"
我踹开被酸雨腐蚀的石门,九阳真气在掌心凝成赤色漩涡:\"等那玩意爬上来,咱们连全尸都留不下。\"话音未落,整座山体突然倾斜,装着雄黄酒的陶坛滚到脚边,坛底露出张泛黄的信笺。
黎婉抢在我之前拾起信纸,脸色骤变。
泛潮的宣纸上画着古怪符咒,笔锋走势竟与她肩头刺青完全吻合。
最骇人的是落款日期——分明是宋远桥闭关后的第三年。
\"现在信了?\"我扯过信纸按在铜匣暗格,机簧弹开的瞬间,虎符突然发出嗡鸣。
东北方崖壁应声裂开缝隙,二十年前武当弟子用朱砂写的\"生门\"二字正在渗血。
黎婉突然把银镯套上我手腕,铃舌刺破皮肤:\"带着我的本命蛊,祭坛的千机弩就不会...\"她话没说完就被我拽到身前,九阳真气顺着相贴的掌心灌入她丹田。
\"武当掌门不需要女人挡箭。\"我咬破舌尖在她眉心画了道血符,\"跟紧三步之内,踩我影子走。\"
她睫毛颤了颤,忽然踮脚咬住我耳垂:\"莽夫!\"尖牙刺入的疼痛里混着异样酥麻,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燕子般掠出山洞,藕荷色肚兜系带在道袍下若隐若现。
追到雷暴峡谷时,那丫头正蹲在裂沟旁拨弄萤粉。
紫电映亮她侧脸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耳后浮现出与周芷若相同的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看够了?\"她头也不回地抛来块萤石,\"这些粉末拼的地图,是不是很像真武七截阵?\"
我接住石块的指尖发麻,荧光勾勒出的山川脉络间,竟藏着武当失传已久的\"两仪化形\"注解。
最蹊跷的是阵眼位置标着虎符图案,正是铜匣里那半枚的形状。
\"西南三十里,幽冥河畔。\"黎婉起身时道袍滑落半边肩膀,骷髅刺青在雷光下泛着青紫,\"现在赶去还能借助子时阴气...\"她突然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肩头刺青渗出黑血。
我扯开她衣领倒吸凉气——那骷髅的七窍正在蠕动,分明是中了苗疆的七星噬心蛊。
这种阴毒蛊术需用活人精血喂养七年,而黎婉的脉象显示...她竟是从九岁就开始养蛊。
\"祭坛里不止有解药。\"她染血的指甲抠进我手臂,\"当年宋远桥他们用命换的...\"
山体突然剧烈震动,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头顶的乌云裂开缝隙,月光如银浆倾泻在崖壁上。
那些铁链摩擦的纹路竟组成了巨大的太极图,阴鱼眼位置赫然是我们方才避雨的山洞。
我抱起黎婉跃上横生的古松,九阳真气催动到极致:\"赌一把?\"她没说话,却把银镯按进我掌心伤口。
蛊毒与真气相撞的瞬间,我们如离弦之箭射向太极阳鱼眼所在的断崖。
落地时绣云纹的靴底被酸雨蚀穿,黎婉突然拽着我扑向右侧。
原先站立处炸开丈许深坑,坑底插着七柄淬毒的柳叶刀,刀柄上武当云纹清晰可辨。
\"二十年前的机关。\"我抹了把冷汗,这丫头却俯身捡起块陶片,\"看釉色是景德镇官窑,但纹样...\"她指尖拂过陶片边缘的莲花纹,脸色突然煞白。
那根本不是莲花,而是七朵形态各异的火焰——明教圣火令的标识。
黎婉刚要开口,整片崖顶突然下陷。
我们坠落的瞬间,我瞥见裂缝中闪过半截石碑,碑文正是宋远桥的笔迹:\"忌西南者,非惧险阻,恐见本心。\"
失重感持续了足足三息,落地时却没有想象中的剧痛。
我撑起身子摸到满地圆润玉珠,夜明珠的幽光里,黎婉正趴在我胸口数心跳:\"一百零八颗东海鲛珠,武当可没这般阔气。\"
她染血的指尖划过玉璧,那些珠子突然悬浮成星空图。
北斗七星的方位嵌着七枚虎符凹槽,与我手中的半枚完美契合。
当最后半枚虎符嵌入天枢位时,玉璧轰然中分,露出后面雾气缭绕的山谷。
黎婉突然抓住我要迈步的脚踝:\"等等!\"她扯下发间桃木簪抛向前方,簪子落地瞬间,青石板缝隙渗出汩汩血水。
月光照在血泊上,竟映出我们十年前的容貌——那时的我还在后山偷烤山鸡,而她...分明是周芷若身边的洒扫丫鬟。
我们隔着血泊对视,山谷涌出的白雾忽然凝成霜花。
黎婉的银镯自主转动起来,每一片霜花落地都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我弯腰拾起桃木簪,发现簪尾沾着的血珠正在逆着重力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