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沈真意端着一盘茄盒出来了,齐云盯着那盘香香的菜,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赶紧把襻膊放下,坐下来一起吃饭”,周敏行看他额头带汗的样子,赶紧拉住他就要给他解开襻膊。
“真意,快坐下一起吃”,周老太爷也笑呵呵地说。
沈真意赶紧应道:“嗯,就坐下,爷爷”,随周敏行帮他解开襻膊,本来他自己也不太好解。
“侄儿媳妇,这是什么?闻起来挺香的”,周家姑奶奶开口问道。
“姑姑,这是茄盒,我闲着没事琢磨出来的。爷爷,奶奶,伯父,姑姑,敏行,齐云,你们都尝尝”,沈真意说着,接着起身给他们一人夹一个在碗里。
“嗯,外酥里嫩,茄子的软糯与肉馅的鲜美拼在一起口感很好,侄儿媳妇,好手艺啊!”,周家大哥夸道。
他是个好吃的,在京城除了御膳什么东西也都尝过,嘴其实养刁了,不过这道茄盒虽说不算精细名贵,但就是让人一吃就停不来,当得起他一句夸。
接着又对着自己侄儿说:“少游,你以后可有口福了”。桌上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纷纷夸赞沈真意,连周老太太都暗暗点头,笑得比一开始灿烂些。
周敏行虽然说:“伯父过奖了,不过真意的确能干”,态度是很矜持的,但几个长辈都觉得他现在的表情很熟悉。就像他小时候写的文章被夫子夸了,回到家故作谦虚地说:“夫子说我今日作的文章尚可”,可脸上得意的表情与现在是一模一样。
几位长辈见周敏行这个样子,都笑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是过来人,新婚燕尔哪有不明白的。
沈真意对着各位长辈露出“乖仔笑”,嘴上故作谦虚地说着:“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以后还要多跟奶奶和姑姑学呢!”,其实偷偷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自己脑瓜子很灵活嘛!
因为刚刚在厨房也没忙活什么,刚刚出的汗也只是被灶火热的。他只需要在两片茄子中间夹上肉馅,再裹上面糊炸至金黄,简单易做,出来的成品却很不错,老少皆宜。
齐云就很爱吃这个,看到他夹到第三个茄盒了,老太太赶紧制止。小孩子没啥自制力,不肯依,只抓住老太太手臂撒娇道:“祖奶奶,我还要吃嘛,真好吃…”
沈真意见状连忙说:“齐云,这是油炸的,小孩子不能多吃哦,会拉肚肚的…”。可是小孩子估计是记早上的仇,把沈真意当坏人了,对他爱搭不理的,都没有说话。
沈真意有些无奈,不过其实他没什么所谓,他这样说只不过是一个正常成年人对小孩子的责任心罢了,这满桌子都是小孩儿的亲人,也轮不到他去管教。
“齐云,跪下!”,结果周敏行看样子是生气了,把筷子搁下,沉声对着儿子说道。
齐云鼻子一皱,就要找祖奶奶撒娇,谁知祖奶奶如常吃饭,看都没朝他看一眼,他又用求助的眼神四周望了一圈,结果没一个人愿意给他帮腔。
做父亲的要教训儿子,谁也不能拆台,齐云只得委委屈屈跪在地上。
“齐云,这是母亲,早上你还没有正式拜见过,现在……你给先母亲磕三个头,然后记住,以后看到她要行礼叫母亲,若以后再像今日这般没规矩,就罚你跪祠堂,记住了吗?”,周敏行指着沈真意对着儿子说道。
齐云虽还小,但也能感知父亲的态度,不敢再胡搅蛮缠,只一边啜泣一边对沈真意叫了一声母亲,
沈真意只想用天雷滚滚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对他来说,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喜当爹”吧。此时此刻,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他与周敏行两人的观念差别有多大!
在周敏行看来,他这样做是在给他这个正妻颜面,他如果是个正常哥儿,此时应该对丈夫的行为表示感动,还会向丈夫表态定会好好教养他的儿子。
可问题是他不是个正常的哥儿啊,所以他现在只能僵硬地对齐云点点头,把小孩儿抱起来。但……对于周敏行,他不能够有任何表示和承诺。
周老太太对沈真意抱着齐云低头沉思不语的样子心生不满,她向来也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她女儿一把抓住手,她看女儿对她轻轻摇头示意,只能硬生生把话吞下去,席间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周敏行双手握了握拳,又松开,看沈真意把齐云放在旁边椅子上让他坐好,又给他盛饭夹菜,处处细心,挑不出什么错。
可他就是感觉沈真意一下子离他好远,也……或许两人从来也没走近过吧。即使他很努力地向对方靠近,可每当自己欣喜于两人终于靠近了一些时,又会被对方狠狠推开。
就像现在,作为自己的夫郎,他在照顾自己的儿子,却不愿意听到自己的儿子叫他“母亲”,周敏行没有忽略沈真意在听到齐云叫他母亲时不自在的表情。
周敏行也不愿强人所难,他想,是他多事了,何必让儿子认这位嫡母,他又忘了这个哥儿一年后就要走吗?
周老太太见到沈真意给齐云夹菜,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正又准备说些什么,就被自己的孙儿打断了。
“爷爷,奶奶,伯父,姑姑,我和真意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以后…我和真意定会……相敬如宾……”,说完周敏行喝完了杯中茶。
沈真意跟着站起来举杯,听到周敏行说的这句话后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来不及细想,只能接着说:“爷爷,奶奶,伯父,姑姑,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我以后一定会照顾好少游的”,说完也仰头把茶喝了。
席上的长辈都欣慰地点点头,举杯共饮,刚刚的事情都揭过不提,接着吃饭。席间说些周敏行小时候的糗事逗乐,一顿饭也算是其乐融融地吃完了。
只有周敏行,在听到沈真意说会照顾他时哂笑一声,又喝了一杯茶,想把心里的那股酸涩压下去。这哥儿,确实是只把自己当做救他免于官配的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