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歆又问萧平旌
“平旌啊。张蒿的事情,其实很伤伯父的心啊!你说,为什么天下的坏人这么多?这吏治就这么难清呢?”
萧平旌把菜夹到碗里,说
“伯父,您觉得臣像坏人吗?”
萧歆疑问起来
“平旌,你怎么能说你是坏人呢?你做的事情那都是好事啊?”
萧平旌说
“伯父,其实,天下的好人和坏人都少。只是,不好不坏的人多呀。”
“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为的是一个功名利禄。在地方当官,一年的俸禄不过只能养一家温饱而已,亲民官靠的是拿百姓的孝敬。这州县官,靠的就是亲民官的孝敬。这一层一层往上去,官吃民,官吃官,好人就被带成了坏人。坏人就是变坏了的好人了。”
萧歆又问
“那怎么把这些不好不坏的人给带成好的人呢?”
萧平旌说
“伯父,想要保持清廉的态度,无疑是要有德。因此教育是很重要的,正所谓古人忌从晦,君子忌党朋。关于为人操守的教育,还是要从小的时候抓起,当然造成这些问题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人总觉得自己穷。制度只能最大限度地去矫正官员的态度,为了利益而忘记自我的人永远都会有。”
萧歆叹道
“伯父我总是想不明白,当年燕国的慕容成玉,到死的时候,家里连20贯都凑不齐。他小时候穷的跟乞丐一样,为什么他能明事理,那么多富家子弟出身的读书人就不明事理呢?”
萧平旌又解释道
“有的人生来会报恩,慕容成玉报的是北燕朝廷看的起他,把他提拔上来的恩惠。有的人读书只看到了功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利益而已,所以为官要有德,这样才能把不好不坏的人给带成好人。”
萧歆拿着牙签挑着牙,又问
“平旌,武靖先帝最恨党争,你怎么看待现在朝廷里面的党争呢?”
萧平旌突然警惕了起来,他觉得这个问题有可能是萧歆给他下的一个套,怀疑萧歆认为他参与了谏院一派参与攻击荀氏一族的结党之中。
“伯父。臣觉得,所谓党争,通常指的都是两派政见不同的人在斗来斗去罢了。现在朝廷的形势,只是谏院对荀阁老和宋阁老有意见。在朝廷各种重大国策上,也不存在你死我活的争斗,所以也算不上是党争。”
萧歆又皱紧眉头来,问萧平旌
“嗯?平旌,你怎么看待宋浮呢?”
萧平旌说
“宋阁老这人给朝廷选了不少人才,不过...不中听的话,伯父,您愿意听吗?”
萧歆“你直接说。”
萧平旌喝了一口酒,道
“臣在大同府查出,张蒿很可能贪走了所有的漕运费用,并且将漕运费用分派给大同府知府以下所有官员。”
萧歆皱紧眉头,眼睛瞪大起来,显得很生气,他攥紧了拳头,显然是对宋浮忍无可忍了。
萧平旌见萧歆不开心,把茶倒给了萧歆。
萧歆闭着眼睛,说
“侄儿,伯父想派一个人给你。你看可以吗?”
萧平旌笑道
“皇伯父派的人,那肯定是可用之人!臣怎么会推辞呢?”
萧歆拍拍手,科考探花李孝行走了进来。
“臣李孝行,参拜陛下!”
萧歆放下筷子,对萧平旌笑道
“这是伯父给你挑来的清官啊,他是李孝行。他和骆应辅、上官煦不一样啊,骆应辅家里能凑得起钱给他进京赶考。上官煦是云益的儿子,而孝行父亲死的早,他不舍得花母亲的辛苦钱,靠着沿路找点好心人讨钱来到京城的。”
萧平旌这一听,实在是深受感动,他急忙起身走到李孝行面前作揖,道
“李大人,这一向,真是辛苦了。”
萧歆挥手,让李孝行坐下,便说
“孝行,你坐吧。朕来跟你说一下,你要给平旌做些什么。”
李孝行面对萧平旌坐了下来,萧歆道
“朝廷之中有流言,说扶风郡王意欲割据一方,这实在是胡话!不过,朕想来,不派一个人看住平旌,恐怕这种流言还要继续下去啊。朕就委派你为谏院台官,作为御史之一,和王士龄一起监视平旌。”
萧平旌走到萧歆面前,叩谢道
“臣,叩谢圣上天恩!”
萧歆又问萧平旌
“平旌,对于朝廷的一些言语,你可不要有意见呀。”
萧平旌大笑道
“臣,就是这样的人!哪怕什么流言蜚语?只要能为国家,能为百姓办点实事,臣就算是粉身碎骨,那又何妨呢?”
萧歆举杯,大笑起来
“好!真是朕看上的爽快人!来,侄儿,我们君臣三人干一杯,过些天,朕到汴梁城下,为你饯行!”
张蒿被萧平旌一下子给整垮了,宋浮担忧地白头发熬了出来,坐在摇摆椅上,眼睛上的血丝也更多了,他死死握着一本《颜氏家训》,坐着不动。
宋深琦看见父亲似乎已是积忧成疾,低头叹气,走到宋浮眼前。
“爹...孩儿...”
宋浮缓缓地说
“巧伪不如拙诚啊...孩儿啊,父亲要是还不向陛下提出辞官的请命的话,那宋氏一门,可算是完了。”
宋深琦哭泣着跪了下来
“爹!您要是走了,孩儿怎么办?”
宋浮叹道
“如果爹不走,那就永远连累了孩儿你呀!”
宋深琦把头低下来,再也说不出声了。
次日,宋浮带着辞官的请愿来到萧歆面前,萧歆强忍着怒火,看着宋浮。
“宋阁老,你有何事要向朕禀报呀?”
宋浮诚恳地说
“这是臣的辞官请愿。臣年事已高,已感觉无法胜任门下侍中一职,恳请陛下俯允。”
萧歆看完了宋浮的辞官请愿,黯淡着神情,后仰坐在御椅上,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准奏。宋浮,朕给你三天的时间,把该给朕的东西给回朕,朕不会埋怨你的。”
宋浮辞职,也意味着曾在大梁朝野中只手遮天的宋氏一党失去了最重要的主心骨,宋氏一党就此垮台。
萧歆给了宋浮三天的时间,宋浮很识相的在宋府中把他的贪污赃款全部留了下来,等待着悬镜司前来接管。
宋浮一身素衣,背着一身行李,走出了东京汴梁城。
回头一看,没有人给他送行,他黯淡地往自己在江南西路的老家走。从此,他回到他在吉安的老家,远离大梁朝堂这个是非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