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暄暄得到结论:“凶手不光是跟死者有仇,他跟你也有渊源。”
“很可能是你们都认识的人……”
徐暄暄思考着,问季漻川:“你有什么想法吗?”
季漻川很想有。
徐暄暄一抬头,就看到季漻川努力思考的神情,笑了一下。
“景止,你今天好像很可爱。”
季漻川不明所以,但是说:“谢谢你。”
他想起来另一件事:“暄暄,你吃早餐了吗?”
徐暄暄说还没有。
她眼睛下有很重的黑眼圈,但人看着很精神,是个年轻有干劲的小徐警。
季漻川就说去给徐暄暄带早餐。
徐暄暄正在喝水,差点喷出来,“景止,你家门口刚被放了一具尸体。”
“你都不怕的啊?”
季漻川说不怕。
派出所跟他家一条街,路口就有很多摊子。
他排队买煎饼的时候,又听见似有似无的琵琶声。
季漻川心下生疑,问老板:“谁在弹琵琶呀?”
老板忙着打蛋,头也不抬:“啥琵琶?”
街上人来人往,季漻川心里凉飕飕的。只有他能听到吗?
老板也被季漻川搞得心里发毛,放下手里的蛋,搓搓围裙的蕾丝角。
“小弟,你觉不觉得你们这片有点邪乎?”
季漻川紧张了:“怎么说?”
老板对他招手,压低声音,下巴往不远处一指,“就那栋楼,你晓得不?”
季漻川回头,一点也不意外正是自己住的那栋。
“那栋楼,前两天死人啦!”
老板说:“我亲眼看见的,有个男的,在那,二层那里,那扇窗户。”
“他上吊了!”老板用气声说,“鬼晓得他怎么吊上去的!好像是风扇,我看见他的身体转了一下……”
季漻川不怕死人,认真听着,“后来呢?”
老板心有余悸。
他白天卖煎饼,晚上会卖炒粉,那天喝了点酒,正准备收摊。
一抬头,模糊的、昏黄的路灯旁,窗户边,赫然出现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不知道挂了多久。
酒顿时醒了大半,老板哆哆嗦嗦报警。
接下来的几分钟,他又怕又好奇的,盯着那扇窗户。
男人脸色已经是青紫的了,整个人垂悬在半空,松松垮垮,要落不落。
他盯了一会,觉得晦气,还觉得害怕,急忙移开视线,和几个客人嘀嘀咕咕。
接警的派出所就在这条街,值班的警察来得很快。
老板一边跟警察描述所见的情形,一边不经意地又瞥过那个窗口——
男人不见了。
说到这,老板深呼吸了几次,搓搓围裙边,“小弟,真不是我看错了。”
“当时,我这边还有几个客人。”
“我们都看见了,”老板低声,“但就他妈奇怪!那个男的凭空消失了!”
“我问那几个警察,他们说屋里就一个女的在做饭,压根没有什么上吊的男人。”
大家都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只能说这栋楼确实有点邪门。
传言越来越离谱,还吓走了好几个摊贩。
老板本来也想溜的,但发现竞争对手变少了,可以卖更多煎饼。
但是晚上是再也不敢卖很晚了,经常赶在日落前回家。
季漻川暂时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带着煎饼回去了,顺便问了徐暄暄。
徐暄暄在桌上翻了翻,也觉得奇怪,“没有出警记录啊。”
季漻川觉得更奇怪了:“会不会是没写?”
他打量着四周。
作为小城市旧街道的老派出所,这个地方简直把养老和混日子写在了明面上。
这个点,放眼过去,屋里只有几个懒洋洋晒太阳的大爷,和一个在奋笔疾书的徐暄暄。
徐暄暄说这个倒不至于,又小声问:“那个老板有没有说是哪几个警察过去的?”
老板只记得是几个男警察。
徐暄暄在屋里问了问,一开始没有人搭理,问了好几次,才有人不耐烦地说没印象。
再没有别的线索了。
徐暄暄按了按太阳穴,“景止,我们还是先查你这边的案子吧。”
她盯了监控太久,眼睛疼,脖颈也酸,但没办法,还得反复看,进行逐帧对比。
季漻川给徐暄暄接了杯水,她都没空抬头,“谢谢。”
反复回退快递员移动的几帧后,季漻川忽然注意到,对方长得很高。
并且脖颈前伸很严重,佝偻着身形的样子。
他一下子就想到昨晚,在医院,听徐暄暄提到的那个病人。
虽然可能是巧合,但季漻川还是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徐暄暄。
徐暄暄并没有轻视他的想法,当下就收拾东西,“我现在就去一趟医院。”
她想先调监控录像,对比俩人的身形。
季漻川是想跟着去的,但是徐暄暄很不解地说:“我是去忙正事的,你跟着我干什么?”
季漻川想了想,说:“暄暄,我是担心你。”
徐暄暄嘴角抽搐,说:“还是担心下你自己吧景止,最近要是不敢一个人住的话,可以来派出所。”
季漻川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表示他很敢。
但是他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琵琶声又出现了,似有似无的。
天已经黑了,可能要下雨,阴沉沉的。
整条街很安静,从窗户望出去,有股说不情的瘆人感。
季漻川在屋里翻翻找找,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忽然,手机响了两声。
电话铃来得突然,断得也突然。
季漻川拿起手机,毫无心理准备的,看见来电备注是“刁薇姐”。
季漻川:“……”
电话又响起两次,季漻川都慎重地挂断。过了几分钟,手机上多了条短信。
刁薇发的,内容是叫他去送花,说是老地方。
季漻川想当作没看见,但短信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发过来,即使关了消息提示,手机还是会震动。
嗡嗡的,每隔一会就震几下,非常执着。
季漻川说:“零先生,你在吗?”
没有回答,只有沙发里的小手机在坚持不懈地嗡嗡。
季漻川想了想:“昨晚,我有听见刁薇回来的声音。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凶手很可能就在花店行凶,并且带走了她的手机。”
“这些短信也许就是凶手发给我的,”季漻川说,“他似乎并不想杀了我,但他想让我知道一些东西。”
“零先生,我说的有道理吗?”
电子音还是没有搭理,季漻川很耐心,又问了几次,滴滴声终于响起了。
“季先生,”电子音说,“你究竟想问什么?”
季漻川一点也不意外会被零揭穿:“零先生,我想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鬼?”
总不能发短信的真是刁薇本人吧。
季漻川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电子音听上去不带感情:“季先生,根据规则,我没有义务向你解答任务相关的内容。”
季漻川有点失望,低头说:“好哦。”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手机震动声很大。
过了一会,季漻川好像听到电子音叹了口气。
“季先生,也许你可以试试,用心观察你的周围。”
季漻川听不懂。
零说:“季先生,你所见的一切,不会是凭空捏造的。”
“它们都基于某种特定的逻辑,”电子音滴滴响,“而在这里,季先生,也许你该问问你自己,你觉得——”
“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他猝然抬眸。
……
琵琶声停了。
季漻川还是决定出门,又从家里找了个水果刀防身。
他在楼道里转了转,找到了这栋楼的小门,背对着临街的那一侧。
门外是条窄窄的巷子,还有个仓库,属于刁薇的花店。
他用钥匙打开卷帘门,里头堆着满满的鲜花和杂物。送货的师傅每隔几天会来整理。
季漻川抱起几盆郁金香。
从手机里的记录来看,刁薇在巷子里有个老客户,每隔几天就会要上几盆鲜花。
昏黄的路灯下,季漻川鼓起勇气,沿着墙角默默走夜路。
结果没几步就撞到了东西。
是棵老槐树。
长得很高很高,冠如华盖,枝干斑驳起伏。
正值花期,夜风一吹,枝叶就簌簌响,夹杂槐花香。
季漻川懵了下。有碎米似的槐花瓣落在他睫毛上。
轻轻巧巧的,很没存在感,一眨眼,又掉了。
他踩过满地碎花苞。
绕过槐树,邻侧的矮墙就爬满了藤,衬着青灰檐瓦,组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绿。
……应该就是这家了?
季漻川停下脚步,隔着一扇盘花绿漆小铁门往里看,不太确定。
“你找谁啊?”
身后忽然窜出一个声音。
季漻川咻的回头,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对方长得敦厚普通,没什么记忆点,在昏黄路灯下对他微笑。
季漻川定神,说:“我找沈老板。我是来送花的。”
男人恍然大悟:“噢,你是楼下花店那个……额……”
季漻川说:“我叫景止。”
“哎,对,景止。听邻居说过的。”
“你是才搬来是吧?才搬来。搬过来没多久。”
男人自我介绍:“我是汪建,也住那栋楼。巧了今天能遇到!不过我是来给沈老板交房租的……房租。”
他说着话,先一步往前,摘下锁扣中的一只玉白铃兰。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
沈老板竟然把那支圆滚滚的铃兰当作锁。
季漻川垂眼,看见柔软的白瓣上还沾着水珠。
汪建说:“景止,你也进来吧,沈老板在屋里头!我听见声音了。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