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不可以,”电子音滴滴响,“但是季先生,根据经验,投机取巧的人往往不会有好下场的。”
就在这时,屋里屋外的主灯光忽然都熄灭了。
头顶的天空是虚拟调控的,他们现在处于深暗的夜晚中。
水晶间亮起微弱的光芒,刚好能够勉强看清道路,视线里大部分事物还是模糊不清的,透着一股朦胧的美感。
有主持人在解释这是新娘带来的一个小活动,希望可以活跃接下来的舞会气氛。
季漻川靠在阳台,忽然觉得一阵冷,熟悉的阴冷。
他怔住。
……不是吧。
虽然他不清楚禾玥结婚的对象是谁,但他能看出来来往往的人都极具身份。
他特意站在视线最好的位置,他看见庭院里的水晶切面光亮,倒映着数不清的人影。
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季漻川转身。
是新娘。
禾玥简单地寒暄:“季先生,感谢你的到来。”
季漻川看着她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枚针筒。
行,又抽血。
禾玥看着他:“季先生总是那么配合。”
季漻川问禾玥要做什么。
她也总是很坦诚:“季先生,我们想知道,对宇宙来说,我们的鬼是什么,能杀什么样的外星人,能杀多少。”
季漻川沉默了一下,说自己觉得你们有点疯。
禾玥勾起嘴角,是一个明艳的笑:“季先生很客观。”
季漻川不想逗留了,打算拉着西瑞尔先走。
没想到在楼梯口,撞到了迎面而来的水母长官。
他捂着鼻子,觉得很痛,“你怎么上来了?”
视线昏暗不清,西瑞尔却精准地按上了他才被抽血的伤口。
“你的心跳变了,”西瑞尔说,“我以为你需要我。”
季漻川说:“没事,我们在研究我的健康问题。”
但话说完,他又想到,手腕上取不下来的黑链说不定时刻在记录他们的对话呢。
季漻川忍住给水母一巴掌的冲动。
西瑞尔又说:“季先生,这就是你的血吗?它们闻着很甜。”
季漻川说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们该离开了。
拉着水母下楼梯时,他突发奇想:“西瑞尔,你的免疫……不是,你会流血吗?”
西瑞尔想了想:“我的血和你的不一样,但是刺穿我的皮肤,也会有体液流出。”
说着竟然当场示范。
季漻川还在思考他的话。
就忽然感受到水母的手臂在流温热的液体!
流了季漻川一手!
季漻川大惊失色:“你在做什么啊,快点止血……”
“没关系的,”西瑞尔试图安抚慌乱的伴侣,“只是一种体液。季先生,你想要多少呢?”
季漻川神情古怪:“我没说我想要啊,我只是问问你。”
水母说:“哦。”
季漻川找到楼梯口附近的水晶,借着微微的光亮,看手心里透明的液体,沉默着,好像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水晶的倒影里,一只皮肉外翻、青面獠牙的鬼,对着季漻川露出血淋淋的微笑。
“咔嚓——”
水晶碎了。
西瑞尔问:“季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季漻川看着碎裂的水晶,和完好无损的手,觉得胸腔间的心跳格外怦怦,又努力忍住。
“没事,”他扬声,“只是玻璃碎了。再等我一会,一分钟!”
西瑞尔说好。
季漻川把手上西瑞尔的血都擦干净,忽然想到刚才禾玥说的,鬼是什么。
似乎至今为止地球联盟都没有发现邪祟可能起源于更古老深邃的宇宙。
毕竟最有指向性的人鱼星系是如此遥远,宇宙中心只有关于上方飘荡颂歌的传说,很容易被不知情的地球人当成一个童话故事。
而季漻川始终记得,第一次登上良川舰,镜子里的血腥玛丽对他露出瘆人的笑,又被消杀程序彻底摧毁的样子。
他不想去花时间探寻鬼祟的起源,理清它们与宇宙、与地球的纠缠。
他只需要知道,对宇宙来说,鬼,是某种病毒或者细菌。
而梵尼亚的血……
梵尼亚是宇宙进化的奇迹。
梵尼亚的免疫和自愈,就是全宇宙里对病菌最有杀伤力的武器。
他知道该怎么杀鬼了,比禾玥手腕上的刺青还要干脆利落的遏制鬼祟的方式。
季漻川靠近水晶碎片,低声轻语:“你们也能看到吧?”
顿了一下,他说:“我希望从今天起,以后的每一个晚上,我都可以睡个好觉。”
他又想要不要威胁身上的鬼鬼们保密。
但他又很快想到,为了自身安全,地球联盟里跟随他进入宇宙的每一个人,手腕上都有刺青。
除非主动遮盖,否则刺青永远发挥功效,邪祟不可觅见。
多可笑啊。
地球联盟还在寻找对抗宇宙异族最好的武器,并且始终不忘把邪祟当作要紧的一条出路。
而他在见到他们用鬼杀外星人前,先找到了摧毁鬼的东西。
庭院中忽然响起惊呼,随即就是求救声,在嘈杂的脚步里也显得分外明显。
模拟的深黑夜空下,那声尖叫像某个烂俗恐怖故事的开端。
新娘站在阳台,沉默地俯视,和身边的人类同伴一起完成最重要的观测任务。
她看到两个人离开,像是察觉身后的目光,其中一个人忽然回头,向上看。
季漻川什么也没看到,在事情变得更混乱之前,他和西瑞尔先一步离开,返回原来的行程中。
……
阿尔塞拉的军校简直像一座城市,据说集结了全宇宙最有天赋的一群青少年。
尤白伯星系并不排外,最极端的梵尼亚也只在打打打上面纠缠,所以军校和整个阿尔塞拉都包容着不同的种族靠近。
只是门口的水母雕像看上去太新了点。
季漻川看看接他们进来的水母,又看看门口那座巨大的水母雕像,说:“先生,我觉得你们看上去有点像。”
都长了好多根触手。
他们通过翻译器交流,对方显得很惊讶,还很开心。
“你已经能分辨我们了?”
“我还想伪装一下,季先生,你真不给面子!”
布达长官哈哈大笑,露出七层相当标准相当闪闪发光的须齿:“季先生,欢迎你来到尤白伯!”
水母踹了西瑞尔一脚,很嫌弃:“你好丑。”
季漻川嘴角抽搐。
感觉骂到全人类了。
布达长官有着军水母该有的敏锐观察力:“季先生,请别误会,我们从不评价异族的美丑。”
只会骂西瑞尔是个不争气的丑水母!
这年头跨星系的感情多常见啊!
至于还把自己变成这副丑样子吗!
布达长官说:“好了,西瑞尔,时间要到了,你快过去吧。”
他说给西瑞尔长官安排了一场演讲,因为在场的大部分都将是未来的尤白伯主军,这无疑是一个长官与下属们美好故事的开端。
“把他交给我吧。”
布达长官拍拍西瑞尔的肩:“我会带他在这里走走。”
西瑞尔当然很信任布达长官,低头吻了吻伴侣的脸颊,小声说:“等等我。”
看着水母的背影,布达长官恨铁不成钢:“记得变回原形!”
又“咦”了一声:“这小子怎么有点粉?”
他们全宇宙唯一一只完美深蓝的水母呢?
季漻川说:“他正处于易感期。”
季漻川忍不住叹气:“长官,易感期到底有多长啊?”
水母已经变蓝粉很久很久了,季漻川发现蓝粉很容易应激成纯粉。
然后一旦纯粉了他又要下不来床。
布达长官说:“分人吧,我记得他的确实比较长。这是一种生理上的平衡。”
“这样啊,”季漻川跟在布达长官半步后,“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居家隔离一次,很影响工作吧。”
毕竟水母在家那几天好脆弱,离开伴侣陪伴就工作不了一点。
季漻川忽然很好奇,之前的水母是怎么过来的。
纯隔离吗?
还是靠水母社会里的亲人,例如布达长官哄着。
谁知布达长官很惊讶,水母脑袋扭回来:“居家隔离?”
他很快就注意到事情的关键,三只复眼微微眯起。
“季先生,你是说,西瑞尔完全没露面的那一个半月,你们是在居家隔离吗?”
季漻川说:“是的。”
布达长官冷笑:“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易感期需要隔离。”
季漻川:“……”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感觉是果然如此。
布达长官说,水母的易感期是一种梵尼亚独有的生理周期。
为了平衡平时的过强战力,梵尼亚会用易感期来缓和生理机能,最显着的反应就是低防御低自控,全身的生理机能都大幅下降。
但是因为情绪应激严重,也就是容易破防,所以表现出来的会是战力更加惊人,本来就爱打架易感期会用命打。
确实有的梵尼亚会在易感期把自己关起来。
但是西瑞尔,从小就是一只来事不怕事的水母。
“看到那个大坑了吗?”
布达长官指着水母雕像下填不平的那一片:“他刚会开军舰,就敢去偷军舰把学校炸出个大坑!”
这样的水母怎么会在易感期关自己!
破防就破防!该打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