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的水母可以战胜世上所有的困难!
哪怕是从茫茫宇宙里找到他的伴侣!
所以他果断翻墙,逃出军校和阿尔塞拉,偷渡进入宇宙。
就是想找他的老婆。
是的,在西瑞尔长官还不知道老婆是什么的时候,他的水母脑袋就已经被去爱的冲动占据了。
非常的离谱!说出去会丢水母们的脸!
他当初去泰弗星系,就是想请基拉族给自己预言。
没想到这群时间的守护者很看不上这只未成年水母,还差点把他打包送回尤白伯!
悲愤的小水母只能背上小行囊,独自飘零宇宙,去四面八方大海捞他的老婆针。
他用了一百年去畅想他们相遇的情景。
为此,他穿越过无数星流,抵达过成百上千的星球,因为他希望他们的相遇可以早一点,再早一点。
可是一百年的努力都没有得到结果。
西瑞尔长官小声承认,那个时候,他是一只心灰意冷、遍体鳞伤的水母。
有点难过,还有点抱怨。
最后一站是红鲸星流,他甚至想“我老婆总不能是一颗星星吧”,惴惴不安地探头去看那片凝红的璀璨星空。
他坐在红鲸上方,起初想的是,他这辈子都不要老婆了。
后来看了一会星星,他想,找到老婆后,跟老婆一起看。
季漻川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水母用狡猾的语言技巧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冒险者。
那粒来自红鲸的砂石还嵌在他手腕上的黑链中。
季漻川说:“我还以为你当初跟我讲那些故事,是你好心,想帮我适应宇宙。”
西瑞尔说:“那当然是我好心啦,季先生。”
季漻川说:“我觉得你又在骗我。”
“怎么会。”
水母长官很端庄:“季先生,我确实是在向你介绍宇宙。”
只是加入了一点小巧思。
顺带隐讳地说明自己对伴侣爱得久远!
季漻川觉得无语:“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他笑了一下,“季先生,我想耍一点小心思。”
“你记得我不肯告诉你的那个答案吗?”
——那个时候,西瑞尔说,从翻跃围墙、见到电网起,水母脑袋就一直被期待和恐惧轮番操控,一直到离开尤白伯,偷渡进入宇宙。
——“哪一个占了上风呢?”
——“它们都没有占上风,季先生,这里面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第三方。”
——“不可以告诉我吗?”
——“现在还不行。”
西瑞尔笑着摇头,很无奈的:“季先生,现在你知道了。”
“我想让你感兴趣,在你心里埋下谜底。”
“我想吊着你,我想让你以后,在很久以后,忽然有一天想到,我爱你。”
他说:“在你所能设想到的最久远的时间线之前,我就已经非常、非常爱你。”
水母温柔地低头亲吻伴侣。
但是他的伴侣还是那么冷静,“你爱我,但是你骗了我那么久。”
水母当然心虚,水母须须顿时慌乱!
“季、季先生,”他谨慎地问,“你说的是哪一件事?”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感觉。
季漻川面无表情:“你的长官告诉我,你在易感期从来不需要居家隔离。”
水母当场呆滞。
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的长官竟会背刺自己!
他结结巴巴的:“季先生,不是我想骗你嘛。”
水母扭扭捏捏地想转移话题。
被逼急了,他的水母须须隔空掀飞香樟树叶。
但是面上温和稳重又隐隐委屈!
西瑞尔抿嘴:“季先生,你怎么可以用这种事指责我。”
“如果你在意我,主动了解我,”他幽幽说,声音小小的,“又怎么会被我骗呢?”
季漻川:“……”该死好像有点道理。
季漻川想了想:“我对你也有秘密和隐瞒。”还有点多。
他点头:“我知道。”
那层模糊的隔膜好像将要被撕开。
无论是贴身佩戴的黑链监控设备,还是水母时时刻刻在听的体液心跳。
季漻川一直知道他很难在对方面前有秘密。
但他也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聊这件事。
季漻川吐出一口气,做好了和水母开诚布公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他说:“季先生,没关系的。”
他始终记得幼时听过的阿尔塞拉的故事,幸福美好的结尾固然令人满意,但是所有的童话通常不会说明结局以后会发生什么。
他没想到季漻川后来会那么害怕。
所以他不会过问伴侣在做的事情,虽然觉得奇怪,但比起其他人或事,他更希望对方能感到安心。
“季先生,我不着急的。”
西瑞尔摸摸伴侣的脑袋,小心地抱住对方,低头,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我会等你,就站在这里。”
他扣住季漻川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三颗心脏的怦怦。
他知道什么音量最适合坦诚,声音低得像小孩子在彼此透露秘密。
他小声说,季先生,如果你没有躲进我的怀抱,我会觉得有点难过,但是反思自己。
“我听得到你的心跳呀,”他吻了吻季漻川的眼,很爱怜的,“季先生,你好像一直在害怕。对不起。”
季漻川低下头。
西瑞尔说:“季先生,请不要在意。我也会有恐惧的情绪。”
“之前,在良川舰上,我一直告诉自己。”
“如果你对我感到不安,那我就应该学会等待。”
水母眨眨眼:“季先生,我一直要求自己,只要你回头,我随时都在。”
他真的是一只温柔的、耐心的、彬彬有礼的水母。
“我做到了吗?”
他想问的其实是,季先生,你回头了吗?
……
阿尔塞拉的白雾穿过摇晃的香樟树叶。
他们在树下拥吻。
……
季漻川双目失神,唇间水光淋漓,但是费劲推开水母,瞪着眼:“西瑞尔!”
水母无辜。
“这是在外面!”
季漻川抗议:“你的神经枝!你以为我永远不会注意到吗?不可以……”
西瑞尔堵住伴侣的嘴,仗着水母肺活量更大,在伴侣气喘吁吁时,含吮他的唇角,又不紧不慢地说:“嗯,季先生,对不起。”
……
季漻川发现水母不止三十七根触手。
……
季漻川对水母长官的本体有点免疫了,所以西瑞尔开始在办公的时候露出本体。
毕竟还是用几十根触手做事效率高点。
他处理公务时,季漻川就在旁边看新闻。
禾玥的婚礼并不受人关注,这段时间以来地球与外星的婚姻往来也有数起。
但是她的婚礼,依然上了一个小小的新闻。
因为婚礼上有两名布林族意外身亡,尸检报告显示它们的死因类似人类中的猝死。
但结合它们的身份和种族特征,这件事显得合理又古怪。
季漻川问西瑞尔:“阿尔塞拉上的刑事案件也是你管吗?”
西瑞尔的三只复眼露出一只红瞳:“刑事案件?”
季漻川把新闻向西瑞尔展示。
水母长官看了几眼:“如果不是梵尼亚,会由外驻阿尔塞拉的宇宙审判庭处理。”
季漻川随口问:“那要是梵尼亚呢?”
他笑了:“季先生,在迄今为止的任何一场私人刑事案件中,没有一起的死者是梵尼亚。”
季漻川关了新闻,若有所思。
而水母也有水母的苦恼。
结束公务后,西瑞尔长官拿出小本本,触手握住钢笔,神情严肃。
在写情书。
好难。
这封尚未成型的情书引得水母长官意外的焦虑,他写了一会,决定出去透透气,缓解一下僵硬的水母须须。
季漻川忽然看到桌上摊开的笔记本。
他想到上次,水母发现他看到笔记本,慌乱无措的样子。
他耳边又响起布达长官说的:“你不好奇他有什么秘密吗?”
季漻川果断地看过去。
【不可以勉强伴侣】
【不可以欺负伴侣】
【红鲸】
【爱你所有】
【比喻】
依旧是之前默写的“婚姻守则”,和一些连不成句、尚在思索构造的情诗。
季漻川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忽然,他注意到自己一直忽视的,错落在一排排中文里笔迹匆匆的梵尼亚语。
季漻川默默拿出被布达长官改装过的翻译器。
笔记本上浮现出新的文字。
【不可以勉强伴侣】
【(撕烂他的衣服)】
【不可以欺负伴侣】
【(撕烂他的衣服)】
【不可以欺骗伴侣】
【(撕烂他的衣服)】
【(撕烂他的衣服)】
【(撕烂他的衣服,撕烂他的衣服,撕烂他的衣服)】
【(他的舌头很软。他喜欢吃甜。)】
【(应该把他的衣服放在柜子二层)】
【(今天拿走了他的毛巾,我也想吻他的脸)】
【(录像自动加密每次解开都好麻烦,可是我想看他睡觉)】
【(又抱着他一起睡了,清理好所有痕迹,但是为什么他会在梦里皱眉)】
【(接吻的时候刺激他的大脑多分泌多巴胺,他果然会对我上瘾)】
【(他不会发现背上的痕迹的,我亲了那么多次)】
【(人类的味觉受体真少……他一直没有闻出自己身上是我的味道)】
【(从他登舰开始)】
季漻川:“………………”
原来不是什么婚姻守则。
是日记……呸,罪证。
季漻川想到这位西瑞尔长官,多次在他面前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端正严肃地写婚姻守则,什么不能欺骗之类的。
结果笔下全部是撕衣服。
季漻川神情复杂。
这只水母真的……太特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