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郊外的雨夜，五个人挤在吴邪那辆改装过的面包车里。胖子坐在副驾驶喋喋不休地分析着汪家人的动机，吴邪专注开车，张起灵则如雕塑般沉默。林昭靠窗坐着，黑瞎子在身旁摆弄一把匕首，刀刃在路灯掠过时反射出冷光。
\"三叔的安全屋在龙井村后面，\"吴邪转动方向盘驶入一条偏僻小路，\"名义上是茶叶研究所，有正规手续。\"
\"正规？\"黑瞎子嗤笑，\"三爷的地盘能有正经东西？\"
林昭的指尖在窗玻璃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自从发现自己的整个成长过程可能都在吴三省监视下，一种无形的寒意就缠绕着她。\"他知道...我的声音特殊，所以一直监视我？\"
车内突然安静。吴邪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昭儿，三叔他...方法可能不对，但目的...\"
\"目的是培养对抗汪家的武器。\"林昭接话，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黑瞎子的匕首突然停住。他转向林昭，墨镜后的目光难以捉摸：\"你不是武器。\"
张起灵微微抬头，似乎对黑瞎子的话感到意外。
车停在一座不起眼的三层小楼前，挂着\"西湖龙井研究所\"的褪色牌子。吴邪输入密码，铁门无声滑开。进门是普通办公室模样，但当他移开书架露出后面的电梯时，林昭就知道这里绝不简单。
\"地下两层才是重点。\"吴邪按下b2按钮，\"生活区和训练场。\"
电梯下降时，黑瞎子突然站到林昭身后，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火药和薄荷混杂的气息。\"无论看到什么，\"他在她耳边低语，\"记住，那不是你的错。\"
地下二层的灯光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客厅，家具齐全，角落里甚至有个小厨房。但林昭的目光立刻被对面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吸引——画面暂停在她大学时在图书馆看书的场景。
\"这...\"她的声音哽住了。
吴邪快步走到控制台前：\"可能是上次三叔查看时没关...\"他按了几个键，画面消失了。
但林昭已经走到控制台前，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播放键。屏幕亮起，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开始滚动——幼年的她在林家老宅画画，少女时期的她在校园独行，甚至几天前她在吴山居后院练习发声的场景...
\"二十年...\"林昭的手指划过触摸屏，调出档案目录。分类精确到年月日，有些还标注着\"声波测试7.3hz情绪波动记录\"等专业术语。
胖子的骂声打破了沉默：\"操，三爷这是把昭丫头当实验对象了？\"
张起灵已经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片刻后，一段加密文件被破解——那是吴三省给某人的留言：
「林昭的培养按计划进行，声带发育符合预期。二白虽有顾虑但未干预。汪家已有察觉，需提前启动第二阶段。」
林昭的指尖开始发抖。父亲知道...一直都知道。
一只温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黑瞎子不知何时摘下了墨镜，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她：\"呼吸。\"
他的手掌粗糙却温暖，紧紧包住她冰凉的手指。林昭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不再有调侃或玩世不恭，只有纯粹的坚定。
\"我去检查安防。\"张起灵突然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回荡。
吴邪尴尬地站在原地：\"昭儿，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林昭抽回手，\"带我去休息室吧。\"
...
第二天清晨，林昭被一阵规律的敲击声惊醒。她推开卧室门，发现声音来自走廊尽头——张起灵正在一面特制的声学墙前调试设备，墙上贴满了频率图表。
\"早。\"他头也不回地说，\"吃完早饭开始训练。\"
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气。黑瞎子围着可笑的粉色围裙站在灶台前，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看到林昭，他举起锅铲行了个滑稽的军礼：\"大小姐早啊，煎蛋要单面还是双面？\"
这反差太大，林昭一时语塞。黑瞎子从没展现过\"居家\"的一面，更别说下厨了。
\"双...双面。\"
\"得令！\"他麻利地翻动煎蛋，\"胖子去买豆浆了，吴邪在检查监控系统。至于闷油瓶...\"他朝走廊努努嘴，\"天没亮就开始布置训练场了。\"
林昭注意到黑瞎子的右臂动作不太自然：\"你的伤...\"
\"早好了。\"他满不在乎地耸肩，却因动作太大扯到伤口，疼得嘴角一抽。
早餐意外的美味。黑瞎子的煎蛋火候完美，配上胖子买回的豆浆油条，竟有几分温馨。只有张起灵不见人影，据说是去\"准备教材\"了。
\"今天什么训练计划？\"林昭问。
黑瞎子喝了口豆浆：\"上午闷油瓶教你声波精准控制，下午我带你玩机关。晚上...\"他咧嘴一笑，\"实战演练。\"
\"什么实战？\"
\"保密。\"他眨眨眼，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但林昭敏锐地注意到他眼神中的认真。
地下训练场比想象的更专业。一面墙全是声学吸收材料，另一面则是各种机关装置。张起灵站在中央，身旁摆着一排形状各异的金属管——与古楼里的类似，但更精密。
\"基础复习。\"他递给她最细的那根管子，\"找到共振点。\"
林昭接过管子，尝试发出上次学过的频率。管子纹丝不动。
\"放松。\"张起灵突然站到她身后，双手轻扶她的肩膀，\"肩部太紧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林昭不由自主地绷得更紧了。
\"呼吸。\"他的声音很低，却直击耳膜，\"三秒吸气，五秒呼气。\"
在他的引导下，林昭渐渐放松。第三次尝试时，管子终于发出微弱的共鸣。
\"进步。\"张起灵的评价简短却真诚，\"现在控制范围。\"
他指向墙上的靶标——五个不同距离的金属盘：\"只震动第三个。\"
这比单纯的发声难多了。林昭屡试屡败，喉咙开始火辣辣地痛。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张起灵突然递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
\"喝了。\"
液体入喉冰凉，瞬间缓解了灼热感。\"这是什么？\"
\"张家配方。\"他不多解释，\"继续。\"
整个上午，张起灵以近乎严苛的标准要求她反复练习。没有夸奖，但每次微小的进步都会得到一杯那种神奇药茶。到中午时，林昭已经能让声波精准命中五米外的目标而不影响周边区域。
午餐是胖子从外面带回的盒饭。林昭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没注意到黑瞎子一直在观察她的喉咙。
\"疼吗？\"他突然问。
林昭摇头，却因吞咽动作牵动而微微皱眉。
黑瞎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推到她面前：\"含着。\"
盒子里是几颗琥珀色的透明糖果。林昭迟疑地取出一颗放入口中，甜蜜中带着清凉，瞬间舒缓了喉咙的不适。
\"蜂蜜加薄荷，自家配方。\"黑瞎子重新戴上墨镜，语气轻松，\"比不上闷油瓶的神药，但好吃啊。\"
张起灵扫了他一眼，罕见地没有反驳。
下午的训练完全是另一种风格。黑瞎子不知从哪变出一堆稀奇古怪的机关装置，从最简单的绊线到复杂的光敏陷阱。
\"规则很简单，\"他站在一堆零件中间，\"一边解机关一边保持特定频率的发声。失败的话...\"他按下遥控器，天花板上降下一张挂着铃铛的网，\"铃铛响就算输。\"
林昭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光是发声就需要全神贯注，何况同时操作精细的机关？但黑瞎子的教学方法与张起灵截然不同——他用游戏的方式降低压力，在玩笑中传授技巧。
\"看这个锁芯，\"他蹲在她身边，手指灵活地转动某个零件，\"就像撩姑娘，得先摸清脾气...\"
\"黑瞎子！\"林昭耳根发热。
\"比喻而已，大小姐别想歪。\"他坏笑着调整她的手指位置，\"对，就这个角度，轻轻一转...\"
令人惊讶的是，这种方法居然有效。到第三次尝试时，林昭已经能在维持稳定声波的同时解开简单机关。黑瞎子夸张地鼓掌：\"天才学生啊！闷油瓶，你看看人家！\"
张起灵靠在墙边，面无表情：\"花哨。\"
\"这叫寓教于乐。\"黑瞎子回嘴，却在对上张起灵视线时微妙地停顿了一下，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无声共识。
晚饭后是\"实战演练\"。黑瞎子和张起灵联手设置了一个模拟场景：林昭需要在躲避\"敌人\"（胖子投掷的软球）的同时，用声波触发特定机关。
\"记住，\"张起灵在开始前最后叮嘱，\"控制比力量更重要。\"
黑瞎子则眨了眨眼：\"就当是打地鼠游戏。\"
第一轮简直是灾难。林昭要么顾此失彼，要么用力过猛震碎了半个训练场的灯泡。但渐渐地，她找到了节奏——张起灵的精准与黑瞎子的灵活在她身上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漂亮！\"当她成功用特定频率的声波触发机关、同时避开所有\"攻击\"时，黑瞎子吹了声口哨，\"我就说你有天赋！\"
张起灵只是点头，但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训练结束已是深夜。林昭精疲力竭地靠在墙上，喉咙再次灼痛起来。黑瞎子变戏法般又掏出几颗蜂蜜糖：\"补充能量，大小姐。\"
张起灵则递来一杯新泡的药茶：\"喝完睡觉。\"
林昭接过两样东西，突然意识到这两人虽然风格迥异，但关心人的方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黑瞎子看似随意实则细心，张起灵表面冷淡却始终可靠。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
黑瞎子假装抹眼泪：\"感动中国啊！\"
张起灵转身离开，但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明天六点，继续。\"
林昭笑着点头，却在起身时一阵眩晕。黑瞎子的手臂立刻环住她的肩膀：\"悠着点，别逞强。\"
他的气息很近，带着淡淡的烟草和火药味。林昭突然想起他摘掉墨镜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以及那句认真的\"你不是武器\"。
\"黑瞎子，\"她忍不住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痞笑：\"因为...\"话到嘴边却改了口，\"因为这是我的工作啊。\"
林昭知道他在撒谎，但没再追问。有些答案，或许需要时间才能浮现。
回到房间，她发现床头多了一杯温牛奶和一张字条——是张起灵工整的字迹：「声带恢复期间忌冷饮。」
窗外，杭州的夜空繁星点点。林昭轻抚喉咙，那里还残留着蜂蜜的甜香和药茶的清凉。被监视的愤怒、被利用的痛楚依然存在，但此刻，她更愿意记住的是——两只同时伸向她的手，一只带着蜂蜜糖，一只端着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