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塔顶层的晨光透过水晶穹顶洒落,为月华池中的白荼镀上一层金边。蓝珞守了整整一夜,此刻正用指尖轻轻梳理少年湿漉漉的银发。老祭司说日出后他会醒来,可太阳已经爬过东边山脊,池中人依然沉睡不醒。
\"小骗子。\"蓝珞低声嘟囔,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担忧。她拨开白荼额前的一缕碎发,指腹不经意擦过他冰凉的皮肤。月华露治愈了外伤,却没能恢复他消耗的能量。
塔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紧接着是重物撞击结界的闷响。蓝珞的狼耳瞬间竖起,捕捉到远处此起彼伏的狼嚎——那不是普通狼族的声音,而是战嚎。
\"噬月教回来了。\"老祭司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银眸中闪烁着不祥的预兆,\"带着被控制的狼族战士。\"
蓝珞的爪子条件反射般弹出:\"多少人?\"
\"足够耗尽结界的力量。\"老祭司走向池边,枯瘦的手指轻触白荼的眉心,\"小白荼必须立刻离开。\"
\"他现在这样怎么走?\"蓝珞挡在池前,尾巴因紧张而蓬松。
老祭司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色符咒:\"古老的共生契约,能让你们暂时共享生命力与能力。\"她将符咒递给蓝珞,\"但代价是...不可预测的反转。\"
蓝珞接过符咒,触感冰凉如雪。符咒表面刻着互相缠绕的狼与月纹路,与她家族纹章惊人地相似。
\"怎么用?\"
\"血为媒,魂为引。\"老祭司的银眸直视她,\"你想清楚,一旦契约成立,可能会永远改变你们的命运。\"
塔外又一声巨响,整个月神塔微微震颤。蓝珞看向池中昏迷的白荼,少年苍白的嘴唇微微分开,仿佛在无声地呼唤她的名字。
\"没时间考虑了。\"蓝珞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符咒上,然后轻轻掰开白荼的嘴,将染血的符咒放在他舌上,\"以血为媒,以魂为引。以此身护彼身,以此魂养彼魂。\"
符咒触到白唾液的瞬间化为银光,顺着少年的喉咙流下。蓝珞立刻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体内苏醒,像月光般清凉又像火焰般灼热。她不受控制地弯下腰,额头抵住白荼的额头,一道银蓝交织的光柱从两人接触点爆发,直冲穹顶。
\"契约成立。\"老祭司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在,带他走!\"
蓝珞想抱起白荼,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突然使不上力。更可怕的是,她引以为傲的爪子正在回缩,耳朵和尾巴也在消失!与此同时,池中的白荼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血色银边的眸子此刻完全变成了狼族般的金色。
\"姐姐?\"白荼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他轻松地坐起身,银发间赫然立着两只毛茸茸的狼耳!
蓝珞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变化,又看向白荼。少年——不,现在看起来更像个青年——不仅长出了狼耳,身后还有一条蓬松的银色尾巴。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单手就把蓝珞抱了起来,动作轻柔却不容反抗。
\"放我下来!\"蓝珞挣扎道,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威慑力。她现在虚弱得像个普通人类女性,连白荼——曾经那个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兔子——都能轻松制服她。
白荼没有理会她的抗议,转向老祭司:\"地道?\"
老祭司点头,挥手打开隐藏在墙上的暗门:\"直通城外雪松林。记住,契约有效期只有七天,月圆之夜必须回到这里完成仪式,否则...\"
\"否则怎样?\"蓝珞质问,却被白荼抱着快步走向暗门。
\"否则反转将成永久。\"老祭司的最后警告被石门隔绝在外。
地道狭窄阴暗,白荼却走得稳健。蓝珞被他以公主抱的姿势搂在怀中,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这太荒谬了——堂堂狼族女王,现在被自己的\"宠物\"抱着逃命!
\"放我下来,我能走。\"她再次尝试挣脱。
白荼低头看她,金色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姐姐现在比幼崽还脆弱。\"他的语气带着陌生的强势,\"别闹。\"
\"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蓝珞怒道,却因一阵眩晕而软倒在白荼胸前。契约抽走了她大部分力量,连发脾气都显得底气不足。
白荼的狼耳抖了抖,突然加快脚步:\"追兵进塔了。\"
地道尽头是一扇覆满冰霜的铁门。在以前,蓝珞一拳就能轰开这种障碍,现在却只能看着白荼单手按在锁上,掌心泛起银光。冰霜瞬间融化,铁门无声滑开,刺眼的阳光倾泻而入。
雪松林白得晃眼。白荼抱着蓝珞疾奔,速度竟不比狼族战士慢多少。蓝珞不得不搂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指尖不小心触到那对毛茸茸的狼耳。白荼浑身一颤,差点把她摔下去。
\"别碰耳朵!\"他红着脸抗议,声音里却带着一丝蓝珞从未听过的...愉悦?
蓝珞的好奇心被勾起。她故意又摸了摸那对银白色的狼耳,这次更加刻意。白荼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尾巴也不受控制地蓬松。
\"原来兔子的耳朵不是最敏感的啊。\"蓝珞恶作剧般地凑近他耳边低语。
白荼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姐姐!现在不是——\"
一支黑箭突然从侧面射来,擦过白荼的肩膀。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十余名黑袍人从雪松间包抄过来,为首的正是那个金色瞳孔的面具人。
\"月魄守护者!\"面具人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终于找到你了!\"
白荼将蓝珞护在身后,尾巴因警惕而竖直。蓝珞惊讶地发现他摆出了标准的狼族战斗姿势——前肢微曲,重心下沉,指尖伸出半寸长的银色光爪。
\"噬月教主。\"白荼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完全不像平时那个软糯的小兔子,\"你控制狼族战士,违背了上古盟约。\"
面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盟约?月神族都快死绝了,谁还在乎那些老古董?\"他突然摘下面具,\"更何况,我们本就是一家人。\"
蓝珞倒吸一口冷气。面具下的脸与她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金色瞳孔,几乎是她眼睛的翻版。男人左颊上有一道爪痕形状的胎记,正是狼族王室的标记。
\"苍牙...叔叔?\"她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男人优雅地行了个礼:\"好久不见,小蓝珞。上次见你时,你还在你母亲的肚子里。\"他的笑容突然变得狰狞,\"在你父亲杀了我哥哥——也就是你外公——之前。\"
信息量太大,蓝珞一时难以消化。母亲从未提起过这个舅舅,族史记载中苍牙是在二十年前的政变中被处死的叛徒。
白荼的尾巴警告性地扫过蓝珞的手背:\"他在拖延时间。结界快撑不住了。\"
确实,远处的月隐谷上空,原本透明的结界正泛起不祥的红光。蓝珞突然明白了噬月教的计划——他们根本不在乎追捕逃犯,真正的目标是月神塔下的某个东西!
\"走!\"她推了白荼一把,\"回月隐谷!\"
白荼没有犹豫,一把抱起她就跑。身后传来苍牙愤怒的咆哮和箭矢破空声,但白荼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就将追兵甩开一大截。
\"你的力量...\"蓝珞紧搂着他的脖子,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是契约的原因?\"
白荼点头,狼耳因奔跑而紧贴头皮:\"我得到了姐姐的部分狼族血脉,姐姐则获得了我的月魄之力。\"他皱眉,\"但姐姐的身体似乎...不适应这种力量。\"
确实,蓝珞能感觉到体内有一股陌生的能量在游走,却无法驾驭。就像拥有一把锁在盒子里的神兵,看得见摸不着。
当他们冲回月隐谷边缘时,结界已经千疮百孔。噬月教徒和那些被控制的狼族战士正在围攻月神塔,老祭司站在塔顶,双手高举维持着最后一层防护罩。
\"放我下来。\"蓝珞命令道,\"我有办法。\"
白荼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蓝珞摇摇晃晃地站稳,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体内那股月魄之力。她想象着能量像狼族力量一样从丹田涌出,却只感到一阵剧痛,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
\"姐姐!\"白荼急忙扶住她。
\"不行...\"蓝珞咬牙,\"我控制不了...\"
白荼突然握住她的双手:\"那就交给我。\"他的金色眼眸中闪过一丝银光,\"契约是双向的。\"
蓝珞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感到一股暖流从相贴的手掌传来。白荼的银发无风自动,背后的光翼若隐若现。更神奇的是,蓝珞体内的月魄之力开始响应,像被驯服的野兽般顺服流动。
\"一起。\"白荼轻声说。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月神塔。蓝珞引导着体内的能量通过白荼的身体,而白荼则像放大器般将这股力量释放出去。一道银蓝交织的光柱从他们脚下升起,直冲塔顶,与老祭司的力量汇合。原本摇摇欲坠的结界瞬间加固,将噬月教徒全部弹飞。
苍牙在远处发出不甘的怒吼,却无法突破强化后的结界。他怨毒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消失在雪松林中。
危机暂时解除,蓝珞却因力量透支而眼前发黑。她最后的意识是自己倒在白荼怀中,而少年——不,现在是青年了——正用那条蓬松的银尾轻轻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
当蓝珞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小屋的床上。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窗外风雪呼啸。她试图坐起来,却被一阵眩晕击倒。
\"别动。\"白荼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姐姐失温了。\"
蓝珞转头,看到白荼正跪坐在床边,那条银白色的狼尾依然缠绕着她的手腕。少年——现在看起来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金色眼眸中满是担忧。
\"这是哪?\"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猎户小屋,离月隐谷三里。\"白荼递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草药茶,\"老祭司说结界能撑三天,足够我们恢复。\"
蓝珞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白荼的手。两人同时一颤,某种奇异的电流从接触点扩散。蓝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皮肤上隐约有银色纹路浮现,与白荼吸收水晶后的样子相似。
\"契约的反噬。\"白荼轻声解释,\"我们的生命能量正在互相渗透。\"
蓝珞皱眉:\"说人话。\"
\"就是...\"白荼的耳朵抖了抖,突然变得结巴,\"姐姐的狼族特征转移给了我,而我的月魄之力却因为姐姐无法驾驭而滞留在体内。\"他指了指自己的狼耳,\"这些...本该是姐姐的。\"
蓝珞下意识摸向自己头顶,那里本该有一对骄傲的狼耳,现在却空空如也。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失去狼族特征让她感觉自己被剥去了某种身份标识,不再完整。
白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尾巴轻轻扫过她的手背:\"暂时的,老祭司说月圆之夜就能恢复。\"
蓝珞勉强点头,突然打了个寒颤。极北冰原的寒冷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严酷,失去狼族血脉的耐寒能力后,连壁炉的火光都显得杯水车薪。
\"冷?\"白荼犹豫了一下,突然红着脸掀开被子一角,\"我...我可以...\"
蓝珞挑眉:\"可以什么?\"
\"暖床!\"白荼脱口而出,随即因自己的用词而羞得耳朵通红,\"不是!我是说...狼族的体温比月神族高...现在我有狼族特征所以...\"
蓝珞忍不住笑了。这个场景太过荒谬——曾经那个被她抱在怀里取暖的小兔子,现在居然要反过来为她提供温暖。但寒冷战胜了骄傲,她微微点头。
白荼小心翼翼地钻进被窝,刻意保持着距离。他的新尾巴却不听使唤,自动缠上蓝珞的手腕,毛茸茸的触感意外地舒适。
\"你的尾巴...\"蓝珞捏了捏那团蓬松的银毛。
白荼浑身一颤:\"抱、抱歉!它还不太受控制...\"
蓝珞突然起了玩心。她故意用手指梳理尾巴上的毛发,感受着它在掌心轻颤。白荼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意外地没有躲开。
\"疼吗?\"她轻声问。
白荼摇头:\"就是...很奇怪。\"他犹豫了一下,\"姐姐以前...有尾巴的时候...也会这么敏感吗?\"
这个问题让蓝珞愣住了。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狼族的耳朵和尾巴是感官的延伸,当然敏感,但她从小就有,早已习惯。现在失去它们,才意识到这些特征对自己的意义。
\"嗯。\"她简短地回答,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白荼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尾巴轻轻环住她的腰:\"睡吧,我守着。\"
蓝珞想反驳说自己不需要守护,但眼皮已经不听使唤。在陷入梦乡前,她模糊地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轻抚她的前额,以及一个比羽毛还轻的触碰落在她的发间——像是某个胆小鬼的吻。
深夜,蓝珞被一阵异样的热度惊醒。她睁开眼,发现白荼蜷缩在床边,浑身滚烫,新生的狼耳无力地耷拉着。契约的反噬似乎对他也造成了伤害,月魄之力与狼族血脉在他体内交战。
\"白荼?\"她轻拍他的脸。
白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金色瞳孔因高烧而涣散:\"姐姐...好痛...\"
蓝珞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她不顾自己的虚弱,将白荼拉入怀中,像他之前做的那样用体温为他缓解痛苦。白荼无意识地将脸埋在她颈窝,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锁骨。
\"为什么...\"他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为什么要保护我...明明那么弱...\"
蓝珞轻轻抚摸他汗湿的银发:\"因为你是我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却意外地真实。
白荼在她怀中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的情绪。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千年前...你也这么说过...\"
蓝珞想问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但白荼已经陷入沉睡,只有那条银尾依然紧紧缠着她的手腕,像是一个无声的誓言。
窗外,血月高悬。距离月圆之夜,还有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