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山当然要起阵。
但这并不是其他阵法,而是辅助它炼制金丹的阵法。
开炉,炼丹。
这本就是一件非常严谨的事。
寻常丹药对天时地利的要求还不是那么苛刻,更看重药师本身的功底。
即便如此,失败也是常有的事。
身为炼丹师,就没有没炸过炉的。
这里边也包括陈青山自己。
此刻。
傀儡的表情异常庄严。
他跪在地上,面前只有一个铁盆。
铁盆里装满了水,边缘上搭着一条毛巾。
他将手伸进水盆中,仔细的搓洗。
明明有着灵气的渗透,他木质的双手中不可能沾染上脏泥,可他依旧无比认真。
说实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人跟他说过一句话——
“开炉炼丹是神圣的,不可懈怠。”
傀儡的动作微微停顿。
他对这句话的出处没有印象。
可能是灵魂完全转到傀儡这里的后遗症吧。
短短几个小时,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很多事情。
不过。
这也证明了这些事情并不重要。
傀儡从水盆中抽出双手,不再看它一眼,只是随意的甩了甩。
重要的事情,他早就记在了心里。
比如炼丹。
他站起身子,返回到客厅当中。
最终盘膝坐下,双手掐印接连变化。
然后将右手重重的拍在地上。
瞬间。
一道曲折的白色纹路自掌心出现,紧接着迅速笼罩这客厅里的四方天地。
陈青山再掐手印,最终又一掌拍在自己胸口。
白色的纹路瞬间爬满他的胸膛。
在做好这一切后,他并没有急着立刻开始,而是深吸口气。
炼丹只有三种级别。
下到中的灵丹,中到上的宝丹,上无穷的金丹。
他曾经教导过钟鸢。
庸者。
运灵化味火,焚炉鼎生丹。
这里生的就是最基础的灵丹。
行者。
舍己做釜,以心火烹。
这里就包括宝丹或金丹了。
正常的行者炼丹,都是通过特殊的方法将药材的药性剥离,然后融入进自己的灵魂中。
最终点燃灵魂,费尽心血才能得到宝丹,或者极高难度的金丹。
陈青山曾经看过金丹录。
对里边许多种金丹的炼制方法,都记的无比深刻。
基本上所有的金丹,都需要各种名贵的天材地宝提前铺垫。
甚至天时地利都要保证,最终才能有一丝希望炼制成功。
他曾经也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生出心魔,炼制“荡魔金丹”失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金丹录里,有人用万年灵芝炼制金丹。
有人用覆海蛟筋炼制金丹。
有人用君主素材炼制金丹。
有人拿生灵尸首炼制金丹。
也有人用成山般的黄金炼制金丹。
但唯独没有炼丹师,拿别人的灵魂炼制金丹。
是因为他们不想吗?
不是。
陈青山曾经翻过卷宗,并不是没有旁门左道想过这种办法,只是他们最终都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他总结了这些失败的原因,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或许。
不是他们的办法不对,而是他们准备的不够充分。
毕竟金丹四十九种,每种都要求你走出全新的路,古往今来的路都走的差不多了。
只有把灵魂当做主材料,还没有成就过任意一颗金丹。
想到这里。
傀儡的表情忽然有些疯狂。
他们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不敢拿自己的灵魂尝试,因此才会被天地不容。
但他陈青山不是!
那些旁门左道,不懂先身居高位,再行炼制金丹之策……
他懂!
那些炼丹大能,成就一颗金丹便固步自封,不愿意再多做尝试……
他来!
贪生怕死之辈,不敢冒险尝试,只求天恩侥幸……
陈青山面目狰狞,彻底癫狂。
他抬手拍向脑门,硬生生扯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眉眼都像是他自己。
“我敢!”
陈青山大喝一声,甩手切断自己的大半灵魂,只留下能够勉强维持意识的程度。
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如同顷刻间就要散架一般。
他张开嘴巴,将自己的灵魂塞入口中,大口咀嚼。
来自灵魂的痛楚,让陈青山的精神几近崩溃,但他最终还是坚挺了下来。
忍常人所不能忍,成常人所不能成!
现在失去的,最终都一定会重新回来!
陈青山表情狰狞。
他的每一次咀嚼,都有无数的碎片从嘴缝中崩出。
只是崩着崩着,这些碎片忽然变成了黑色的火苗。
最终演变成,陈青山如同嚼火一般,溅出火星。
“哈哈!”
陈青山瞪大眼睛,黑火顺着他嘴边的缝隙向下滑落,诡异的如同水流一般竖线燃烧。
但他全然不在乎这一点。
“本我做主,千万做辅!”
他摊开双臂,胸前的窗口猛的打开,无数道恸哭的灵魂四处逃窜,却撞在了周围无形的墙壁上。
它们扭曲,它们晃动。
它们无处遁形。
“都来……都来!”
密密麻麻的灵魂覆盖了这客厅的四方天地之间。
它们遮住了傀儡的身影,却遮不住它癫狂的大笑。
“数载顿悟,炼怨化火!”
地上的黑火熊熊燃烧,最终将它吞噬其中。
“开鼎炼丹——”
天公助我。
滚!
我要……
陈青山疯狂大笑,仰天咆哮:“天公看我!”
…
“天公看我——”
“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传荡四方,在深夜中听起来异常阴森恐怖。
几乎在笑声响起的瞬间。
天穹之上雷云密布,雨落如箭。
李文书猛的停下脚步,抬手拦住众人。
“不对。”
他的眼睛左右晃动,死死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这里有东西……”
“这里有……”
话音未落。
他的眼神瞬间一凛,银角大蚺瞬间化作长枪,被他发力横甩向旁边。
捧!
突然从地上钻出的枝条,被他抽向了另一边。
木枝毫不费力的扎进了旁边的建筑上,就如同插进一块豆腐里一样轻松。
下一秒。
在李文书尽头视线的地面上,轰隆顶出来一道高耸的身影。
它破土而出,深黑粗壮身体。
它奇形怪状,盘虬枝条林立。
它微微抖筛,如同一道道绝妙手艺创作的小人,就长在那些枝条上。
李文书眼神微眯,语气笃定:“这是陈青山的灵兽。”
“不可能!”
钟鸢语气急促的说道:“陈青山的灵兽确实是只树妖,但听说去年就已经死了,这……”
姜峥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钟鸢啊。”
“死了,不代表结束。”
“你难道忘了那些被操纵尸体的血裔之民,忘了陈青山两度假死?”
少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叔叔。
而叔叔则浑身绷紧,一字一顿道:“没错。”
“我以前遇见过,树妖的进化途径,有一种必须要先置之死地而后生。”
“名为婆娑树祟,想来……”
“附雷之锋!”
话没说完。
李文书突然长枪挥舞,枪尖电光流影。
紧接着猛冲向前发起攻势。
而姜峥则举起崽崽,将其举过头顶,同时大喝一声:“风雪之壁!”
王军和钟鸢尚未反应过来,叔侄两人已然先行动手。
没办法。
在场的四个人中,只有他俩非常相似。
还说集贸啊,你听它也听。
趁着它也听,你还不赶紧动手吗?
少年随后一声暴喝: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