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一直眯眼看着。
感受到内心情绪的起伏。
感受到一缕缕杀机在体内升腾。
尔后又被他按捺下去。
贾环若有所悟。
在魔宗时,其实血魔宗动辄以一城生民精血凝结血丹。
阴魔宗以万民之魂练成万魂幡。
都是极为阴残歹毒之举。
便是贾环所在天魔宗,诸多手段也诡谲阴狠。
魔修,只求境界,不为世俗之见约束。
这也是很多魔修难过最后飞升之劫的原因。
倒是心魔关并不难,修魔者,先坚定自己内心。
种种残忍之举,乃是为心向大道的必然之举。
不存在不忍或后悔等负面情绪。
否则从金丹期就有心魔,哪能等到大乘飞升?
但飞升之时,从风劫到天火劫再到雷劫,关关难过……强度要远大于正道修士。
种因得因,种果得果。
贾环若有明悟。
这一世先以普通人开局,身处人世之中,品世道艰难而步步向上。
自己多了许多人生经历和关隘,这对未来发展都是大有好处。
修行,行勇猛事,持谨慎心。
这一世,贾环是彻底明白了。
……
身旁的彩云,晴雯都是面色变幻不定。
震惊,惊吓,惶惑,害怕……
她们是贾家的家生子,从小在荣国府长大。
贾家的权势在她们小时候更熏灼。
顶尖的国公大府。
论权势,辅国公卫哲这种宗室国公远远不及,相差极远。
所以在贾家两府长大的家生子,根本不知世事艰难,人间险恶。
更没有直面过权贵压迫和凌辱。
贾家……
公允的说,对奴仆是相当仁厚了。
虽不免还是有欺人之事,也会有不堪受辱而自杀的。
但总体来说,两府的气氛都比较宽仁,主子们的行事风格偏于厚道。
若是在一些勋贵大府,轻则斥骂,重则打板子,抽鞭子。
甚至每年都会有活活打死的奴仆。
这事一般都是在这些大府内部就解决了。
就算不小心暴露出去,也就是被降旨斥责,免官罚俸。
做做样子而已。
总不能叫公侯给奴婢抵命吧?
二女在贾家长大,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上一次,在后街她们见的是底层百姓艰难求生过活的景像。
现在,又是看到了权贵对底层百姓肆无忌惮的践踏。
到这时,她们才明白过来,自己此时能跟随在贾环身边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三爷……”晴雯鼓足勇气,小声道:“就没有人能管管这个辅国公吗?”
彩云双眼也是看过来,眼中有希冀之色。
“没有。”
贾环摇头道:“此事,需要有都察院和宗人府联手,当前情形下绝无可能。”
他又看向晴雯和彩云,笑道:“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放心,他活不久了。”
……
行围地名承德。
虽与承德还有几百里距离,但兜兜转转,还是叫了这个名字。
却无避暑山庄。
汉家帝王,行不得快意事。
只是修了个简单的行宫罢了。
更类似军事堡垒。
毕竟不远处就是群山边墙关隘,过了边墙便是塞外。
数十年前,周军尚占据主动时,行围时经常有精骑突然越过边墙冲到塞外。
无非烧杀抢掠。
战争是无所不用其极。
毁其草场,到处烧掉牧草,使其无法放牧。
杀入部落,平放车轮,高于车轮的俱杀。
帐篷尽焚。
牛马尽夺。
过万精骑,可以在几天内突袭几十个在边境几百里内的小型部落。
杀过万人,夺牛羊战马数十万匹。
对鞑子的经济和汗廷的打击极为沉重。
在三十年前周军惨败而归之前,周军采用这样的主动非止一次。
这使得千里之内的丰润牧场没有部落敢在此放牧。
周军打出了赫赫威名。
现在……
则是周军要小心谨慎了。
敌人休养生息数十年,发展壮大。
沿边百里外就有放牧的牧民和少量游骑。
一旦敌骑聚集过十万……
周军就得点燃烽火,整个边境进入戒备状态。
行围中的皇帝就得仓皇回京,以免给边军添乱。
这也是行围之事近十年没举行的原因。
景和帝晚年经不起折腾,也不愿老是这么丢面子。
这一次隆安帝带四万多精锐出京,也是打定主意,若鞑子再来搞轻骑犯边的这套,定然要给他们一次厉害瞧瞧。
承德围场有一万多平方公里,方圆极广。
早年战乱,居民几乎死光。
开辟为围场后,也没有放百姓过来垦荒安家。
除了行宫建筑外,放眼看去,俱是山峰密林,丘陵灌木,秋季时灌木草从半黄半青,灌木丛都有一人来高,人马行走在其中犹如大号的蝼蚁,给人一种无边的空旷与寂寥之感。
毕竟近十年无人踪,也无人放牧,无人耕作,大片土地山林完全成了蛮荒原始状态。
诸王,公,侯伯子男,并武勋,文官,纷纷聚集到行宫之内。
隆安帝也换了戎服,看起来颇为精神。
长年累月在深宫处理政务,此次行围对这个皇帝也是难得的休憩了。
“各自安营,休整一天。”
“各营兵按划定好的地盘驻扎。”
“明日各营兵各自行围,朕在各营间游走巡视,明晚点验各营猎获。”
“获头名者,朕必有重赏!”
最后一句话,隆安帝加重了语气。
十年不行围,猎场的变化只是小事情。
周军,特别是京营,还有禁军的武备荒疏才是大事。
若真的造成京营禁军的武力下降,那才是大问题。
所以必须下重注鼓励士气,激励各营竞争,最大程度释放能力。
甚至鼓励彼此相争,只要不造成各营间的械斗,打起来才好。
武人不怕凶戾残暴,遇事唯唯诺诺,只敢找上级出头的武夫,虽然法理俱占,但在上层内心未必欣赏。
血气足,敢打敢拼的,哪怕有些刺头和麻烦,也会成为上层心中的可用之人。
当然,这里头要拿捏分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