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离此地八百里,孙猴子都没他这么能跑。
姜执素嚼着那颗被塞进嘴里的梅子,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爆开,还有一股露水的清香,整个口腔里满是这个味道。
“好吃吗?”
谢南无见她一直不说话,随即问了一句:“岭南虽然离得远,时节热得早些,可到底还没到日子,我又不可能一颗一颗亲自尝过,难免有发酸发涩的,要是吃到了,你吐出来到我手上就行。”
他一面说一面摊开掌心。
姜执素望着他伸过来的那只手,口中津液不断分泌,连带着眼睫也湿润润的。
她笑一声,拍开他的手:“不酸,甜得很——你来回一千多里,就为了给我摘这些梅子?好能折腾啊谢护法~”
谢南无不以为意:“又不是做不到,麻烦些罢了,为你就不算麻烦。”
“昨夜呢,昨夜我不理你把你抛下直接跑回房了,今日一天都没出现,甚至还差点忘了你的生辰,你都不生气?”
谢南无垂眸下来,与她对视:“所以你忘了吗?”
“……”
姜执素缩回去,仰脸望天:“哈,哈哈,哈。”
有你这么聊天密不透风的护法真是我的福气。
脚边的海棠花枝被她心虚地踩得直晃,在青石砖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谢南无抬手,替她摘下狼狈发丝间的枝叶,轻声开口:“原本是生了一点气的,还想把这一筐梅子直接都倒水里,可转念一想,若你还是没胃口,我还是得再去跑一趟,受累的反而是自己,还是忍住了。”
“忘不忘的,我不在意了,反正想起来都是一样的,你迷糊忘事时不是这副模样,是遇上什么事了吗?不论如何,你既然都已经这么紧赶慢赶地回来,那……都算是心里有我。”
一个字一个字接连落入耳中,姜执素吸着鼻子忽然抬头,一把攥住他的手,动作飞快地上前一步吻上他的嘴唇。
灼热的喘息和初夏新梅的酸甜余味同时席卷。
谢南无只愣了一瞬,才往后趔趄了一步就迅速定住,稳稳搂住扑向他的姜执素的后腰。
漫长的唇齿交缠,却像有时钟滴答滴答在耳旁,恨不能时间都在此刻停留。
与平日那些断断续续的浅尝辄止不同,她亲得又凶又急,几乎扒在谢南无身上,边亲边往寝殿里挪。
等倒在床榻上,谢南无才一把抓住她的手,如同按下暂停键,胸膛起伏不止,附在她耳畔用气声问:“……苍术已经研制出避子汤了吗?”
姜执素唇角不自觉抬起,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没有,不过,不用了。”
反正已经活不到真能生出孩子的时候了,还有什么好顾忌。
重重叠叠的纱幔飘动不止,她能明显察觉到,谢南无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更加滚烫起来,漆黑幽深的眼眸盯了她好半晌,一下吻下来。
“我负责到底。”
一整夜,如溺深海。
隔日醒来,竟然闻到一股潮湿的雨水气息,雨点淅淅沥沥打在窗檐上。
姜执素揉着眼睛爬起来,腿酸腰痛,晃着纱帘远远叫了叫谢南无,半条小命都折在这一声虚弱的嗓音里:“水,我要喝水……”
谢南无提了一大壶晾好的温茶来,不冷不烫,刚刚好。
她捧着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惹得谢南无挨在床边一直与她抢杯子。
“你慢点,万一呛着会很难受。”
“我现在就很难受,”姜执素不管了,大口将水喝完,用指腹揩掉唇边的水渍,仍是感觉嗓子眼在冒火星子,“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脱水了。”
谢南无不与她抢杯子了,耳后根到整条脖子泛起热热的红晕,松开手,低声道:“是我昨夜过分了,没经验,下次不会了。”
姜执素愣了下,猛踹他:“干嘛,我又不是抱怨——你昨晚挺好的,保持。”
谢南无不吱声了,起身去将窗子又开了一扇透气。
姜执素盯着他的背影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房里壁柜上摆的一排画像小卡除了谢南无本人的,其他都被扣了下来。
她挑眉:“你干的?”
谢南无若无其事:“没有,自己倒下去的。”
“哦~~”
她拉长语调,谢南无不理她的调侃,扯了个借口先出去了。
原以为今日怕是很难再从床上爬起来,实则躺了几个时辰后就恢复生机,想了想,偷偷摸摸溜去了杏林苑一趟。
她其实说不好苍术在不在,按惯例来说,他上工一日就要歇息两日的,前日已经算上过工。
谁料做好扑空打算后前去一看,正好碰上他在顶楼的藏经阁里昏睡,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医书。
她拎着小食盒蹑手蹑脚走过去,木板嘎吱嘎吱,苍术恍然惊醒,被稀里哗啦掉下来的医书砸个正着。
“你……来做什么?”
他语气还带着重重倦意,伸手打了个哈欠。
“我还要问你呢,你在做什么?连夜翻医书想找办法救我?”
“你想得倒是美,我至于费这个劲?”苍术揉着被砸疼了的肩膀,讥笑一声,“死吧死吧,死了最好,还给我省事了。”
嘿嘿,嘴真硬啊。
姜执素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糕点递过去:“你吃点吗?珈蓝特地做的。”
苍术的目光在糕点上随意一扫,嫌弃地皱起鼻子,一把推开:“姜执素,你要干嘛?你当我是傻子,看不出你在这糕点上下了忘尘咒?你想让我也忘了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过是吗?”
姜执素嘶了一小声:“哎呀,看破不说破嘛,你这么挑明了我可不好办了,我是不是还得打晕你?”
“……”苍术低下头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叹气道,“别打了——我劝你还是让我记得吧,你这病只有我能再维持维持,没了我,指不准后面几日你就忽然暴毙而亡了。”
说的有道理。
姜执素收回准备打人的手,拣了处还算清净的地方坐下,随手拾起一本医书,被朱砂笔圈起的字句里满是“药石无医”、“病入膏肓”之类。
真是的,怎么这么扫兴。
“我要把你的这些医书都烧光。”
苍术翻了个白眼:“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姜执素轻轻哼一声,望着藏书阁窗外大片大片的流霞,此时她还不知道,日后真的有人为了她这么一句耍小性子的话,真的烧了此处所有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