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冬凌深知这个道理,既然自己暂时想不到解决眼前问题的方法,他策便将目光投向了机智过人的景元。
此时,应星和丹枫正全身心地投入到热烈的讨论当中,两人你来我往,各抒己见;而另一边,白珩则安静地坐在一旁,任由镜流轻柔地梳理着她那如丝般柔顺的毛发。
如果不是因为这三个人此刻都无暇分身,他真想把他们一同拉入这场头脑风暴中来。
不过眼下,还是先向景元问问比较妥当。
然而,他们所处之地距离实在太过接近,以狐族天生的敏锐感知以及镜流作为习武之人那超乎常人的听力,若是在此处交谈,他们之间的对话必定会毫无保留地传入对方耳中。
于是,冬凌想到了个借口。
“景元,听说你仍在云骑军中任职?而且似乎是管理岗位?”
“没错,战后我与师傅便一同回到了罗浮。现今战事暂且停歇,我主要承担起处理各类文书的工作任务。”
感受到冬凌的关心,景元原本略显沉重的心情逐渐变得轻松了不少。
毕竟像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所以他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提到正事,他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
“擅长打仗的云骑军不在少数,但精通处理文案工作的人却是凤毛麟角.....”
说到这里的景元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这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哎,想当年,我就是因为不愿从事文职工作,拒绝了前往地衡司就职。谁能料到,如今进入云骑军之后,竟然还是每天都要埋头于案牍之间呢?”
景元这番话确实出自肺腑,没料到自己费尽心机想要逃避的文书工作,到头来还是未能躲开。
不过,此刻他已经对于云骑军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实在割舍不下这份情谊,自然就更不可能转投地衡司去工作了。
“景元你智慧过人,一向擅长这些,委托给你如此重要的任务,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感到奇怪。”
冬凌严重怀疑现在的景元已经被上面的人注意到了在重点培养,就是为了锻炼他的各方面能力。
“我最近正为门达希亚的防护力量发愁,想着要不要建个类似云骑军的军队组织,想要向你请教一下相关的事情。”
“嗯?门达希亚?”
景元不禁微微一怔,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
门达希亚一直处于纯美能量的严密庇护之下,那里还是守卫者联盟的总部所在,怎么也不会存在防护力量不足的情况。
不过很快,景元就意识到冬凌绝对是有其他话想说,立刻收敛了表情点了点头。
“若是帮得上忙,景元定当义不容辞。不若我们移步至桌旁,借助纸笔详细探讨一番,如此一来兴许能更清晰地理顺思绪。”
听到这话,冬凌松了口气,也露出了笑容。
“如此甚好。”
景元这孩子果然机灵!
两人并肩朝着隔壁房间慢慢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白珩和镜流的视线之中。
等两人离开,一直留在原地未曾挪动脚步的镜流这才向着好友吐槽了一句。
“冬凌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嫌麻烦,在宇宙当中扶危救难、行侠仗义还不够,居然连别人师徒之间如何相处也要插手去管一管?”
站在一旁的白珩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
“唉,想想小景元当时那副可怜巴巴的表情,我的心都快要软化了……来了。也亏得你意志坚定,倒是狠得下心。”
说罢,白珩轻轻地叹了口气。
然而,尽管她心中着实有些不忍,但当目光触及到镜流那双蕴含着悲伤的眼眸时,所有的话语便都哽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了。
对于仙舟人来说,魔阴身何时降临根本就是一件难以预测的事情,不过,通过大量的数据统计可以较为明显地发现一个规律。
那些平日里心平气和、注重养生之人,其魔阴身往往会来得比较晚;相反,若是经常置身于激烈的战场之上,历经无数次生死搏杀以及拥有痛苦经历的人,则更容易让魔阴身提前找上门来。
按照正常情况而言,以镜流如今的年龄本该还不至于如此急切地担忧这件事。
只可惜,她年少之时便遭遇了家乡被毁的惨祸,自那以后更是长期拼搏厮杀于残酷血腥的战场之上,从未停歇过片刻。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经历,使得她内心深处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吧。
白珩紧紧地握住镜流那略微有些冰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身上全部的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一般。
“哎呀,不要这么担心嘛,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一想,说不定真的只是你想得太多了而已呢?再说了……”
说到这里,白珩的目光不自觉地朝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说,但又显得颇为纠结,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镜流看到白珩这般模样,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于白珩心中所想,她可谓是一清二楚,这只小狐狸的心思实在是太过单纯简单,让人轻易就能看穿。
“我猜现在的应星大概正在丹枫的托付之下,努力寻找能够让持明族得以繁衍下去的方法吧!还是先别去打扰他们俩了。”
听到镜流的话,白珩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咦,镜流你居然也知道这件事啊!”
“你都已经知晓了,为何还会觉得我不清楚呢?”
面对镜流的反问,白珩一时语塞,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其实她原本以为丹枫将此事隐瞒得很好,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而她之所以能察觉到其中的端倪,完全是因为丹枫在她面前向来没什么防备之心,这才让她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即便如此,白珩也并没有打算去阻止丹枫。
如何解决生育问题一直以来都是困扰着整个持明族的一块心病,如果真有人能够找到有效的办法,那无疑将会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哪怕明知道这其中可能会在禁忌边缘来回蹦跶,但她还是装作不知道了,她相信丹枫是知道分寸的人。
“不过,丹枫这家伙看着一脸精明样,实际上……”
白珩没好意思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可镜流却是懂了,默默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位龙尊大人虽说生得一张聪慧机敏的面庞,然而其种种行事作风实在太过浅显易懂了。
镜流觉得自己就是不太擅长粉饰的人,与她相比起来,这位龙尊大人也是不遑多让,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也就是景元这只小狐狸格外擅长掩饰了。
想到景元之前的表现,镜流叹了口气,也许过几年,连之前那短短的真实情绪对方也不会流露了。
只是,她又何尝愿意如此呢?如果不是实在毫无办法……
想到这里,镜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犹豫之色。
她与白珩想其实并不完全一样——魔阴身的问题与其找应星,还不如找冬凌?这位恐怕知道的更多。
毕竟……冬凌可是丰饶的令使啊!
……
另一边的景元和冬凌也正在聊相关的话题。
“唉,我也不是一定要争宠,只是……白珩姐便也罢了,我怎么觉得连刚认识不久的丹枫都似乎和师傅的关系更亲密些?”
景元还真的有点儿委屈巴巴的感觉,目光幽怨。
“难不成龙族还有魅惑天赋的吗?”
应星和丹枫勉强算是“一见如故”,在景元看来其中很大原因是他们互相垂涎的关系——应星馋龙身上的材料,丹枫馋应星的智慧。
这对没啥好说的,但为什么连师傅也如此呢?
景元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嗯?不就是为了未来魔阴发作的时候考虑吗?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冬凌并没有想要瞒景元什么,毕竟在他看来,以景元的聪慧恐怕早就猜到了。
只是,在下意识说出口后,冬凌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着景元的表情,神色古怪。
景元是……真不知道?
面对冬凌疑惑的眼神,景元笑了笑没说话,算是保留了点儿师徒的面子——他能说自己真的没想到自家师傅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等等,这算是什么理由?
景元陷入了沉思,半晌,还是没忍住扶额。
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没做好,没有达到师傅的预期,所以还没被完全承认呢!
就算他们关系不那么亲密,师傅和他保持距离,但现在的关系也很好啊!
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难道保持这样的距离就不会难过了吗?反而会留下很大的遗憾吧!
景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垮了个小猫批脸。
“冬凌哥,你觉得呢?”
“……”
冬凌没说话,他实在是没好意思其实他也有点不太理解。
镜流的做法听上去很有道理,但在他眼中大概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嗯,也许是因为女孩子的心思比较……细腻?或许我们之后可以偷偷问问白珩姐。”
见冬凌对某个问题避而不答,景元心里也有了数,暗自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的逻辑应该没出什么大问题。
冬凌看景元的表情也终于明白,或许未来的景元能理解镜流的想法,可现在的景元并不能。
真要说到改善两者关系,要扭转镜流的想法恐怕还蛮难的,就连景元也只能找白珩,冬凌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难不成真要从魔阴身想办法?
“冬凌哥,说到这里,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或许你给我肯定的回答。”
景元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镜流师傅是担心自己魔阴身发作的事情,他倒没有觉得可以直接解决这问题,只是……
“魔阴身虽然是丰饶药师赐福长生带来的副作用,但其实并非丰饶力量的原因,对吧?”
冬凌诧异地看了眼景元,没想到对方是要问这个,不过这他倒是的确知道答案。
“没错,这点我可以肯定——正因为我身为丰饶令使,所以在才更加确定星神本身是无法违背自己命途的,而丰饶的赐福并不包括神智失常,力量狂暴之类状况。”
冬凌不知道原本游戏中设定是如何的,但就这个世界而言,他作为丰饶令使对这命途的能量感知是极为深刻的。
身体异化之类的他不确定,丰饶是可以做到的,但至少魔阴身表现出来的心神失常并不符合丰饶的赐福。
“如果一定要说这是哪个命途作用下的结果,我其实更倾向于,这是【均衡】或者【终末】,甚至可能是【记忆】的力量导致的。”
【终末】不必多言,至于【均衡】景元也理解。
“宇宙理想状态的平衡……”
景元喃喃自语着,陷入了思考,内心却也是认同这个推测的。
仙舟的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因为长生导致的资源紧缺和政治紊乱,所以为了“魔阴身”或许就是为了一种平衡。
冬凌见景元很快想明白,不由得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会问我这个问题。”
“其实这是大家都是知道的事情,理智看待的话,事实其实很明显。”
只是不一定所有人都乐意用脑子而已。
仙舟之人的长生源于丰饶的恩赐与祝福,但即便是像狐族以及持明族这样天生便拥有长寿特质的族群,同样也难以摆脱魔阴身所带来的困扰。
通常而言,持明族在魔阴身尚未全面爆发之前便已开始了转生之旅。
相比之下,狐族由于其本身相对较短的寿命限制,往往还来不及等到魔阴身彻底发作,便已然走向生命的终点。
正因如此,魔阴身在狐族身上所产生的影响远不如其他种族那般显着。
正是基于以上种种情况,景元方才断言:但凡具备一定思考能力且能够以客观视角去审视这一现象的人,皆不难理解其中缘由。
只是在此之外,他心中尚有一个至关重要却又略显冒失无礼的疑问亟待解答。
“冬凌哥,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
“和我不必会这么客气,你尽管开口便是。”
“……虽然有些冒犯,不过除了你,想来我们也找不到其他人问了。”
面对冬凌鼓励的微笑,景元面露难色,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
“冬凌哥,你……会有魔阴身吗?”